时间的彼方 [4]
“小姐,你要搭哪一班飞机?”
我闻声抬起头,面前站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。我不认识这个人,但他却紧盯着我惶恐的眼睛,仿佛在发掘什么东西。
“你就是沈孟华吧?我是D市公安局的便衣,我们接到报案电话,城郊一个考古队发现重要的古代墓藏,但一人被杀、一人失踪,最有价值的文物失窃……”
不用听完他的话我就能了解到自己的处境——我被人陷害了,待在这儿只会被捕。如安了弹簧似的我猛地跳起来,抱着箱子向候机大厅外跑去。感谢我的父母,他们给了我运动员那样优秀的体质,大学时代我就是短跑冠军,干上考古这一行后又时常翻山越岭,经常锻炼——任他是谁,要追上我,没那么容易。
我得逃走。
我不是不相信公安局,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对我不利,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。
黑皮箱的重量使我的速度慢了许多,但我又不想放手。也许是出于一个考古学者的本能,我把文物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珍宝,对这样的珍宝,我怎能随手扔下?
我气喘吁吁地跑上街头。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,车上坐着一个帅气的鬈发男青年,正在吃面包。我直冲到他身边,坐在摩托车后座上,口中说:“快开车!求求你,快开车!”
男青年带着笑意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,随后停在追赶我的便衣身上。“遇到麻烦了,嗯?”
“求你了!”我焦急万分,“待会儿向你解释,你先帮帮我吧!”
“你抓紧我,走!”男青年大笑着发动引擎,摩托车顺着大道风驰电掣而去,把那个便衣远远地甩在了后面。
摩托车开得像风一样快,我不知道这车将会驶向哪里,就如我无法了解我的命运通向何方。
“刚才追你的是便衣吧?”驾车的男青年问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我一不小心漏了嘴,话一出口就后悔了,生怕他会把我赶下车,那我又能到哪里去呢?
男青年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可真好骗,看起来不像能干什么坏事的人呀!”
我紧紧闭上嘴,不想再说错话。
“你放心,我阿洛是D市有名的好汉,绝不会出卖你的,遇上我算你走运了。”阿洛用手拨了一下鬈发,如同洗发水广告中常有的动作,“怎么样,你要去哪儿?”
“我……你能帮我找个地方么?”我并非信任这个有点儿流气的鬈发帅哥,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落到向陌生人求助的地步。
“你信得过我呢就跟我走。”阿洛爽快地说,“可话又说回来,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?”
“我……找到住处后再告诉你。”
这套房不大,但空落落的,没怎么装修布置过。但无论如何,进屋时我松了口气——公安局的人大概一时不会找上门来了吧?惊魂未定的我直到此刻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从昨天到今天,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,我的世界在一夜间崩溃。
昨天还是前程似锦的女研究生,今天却成了在逃的杀人嫌疑犯兼文物盗窃犯。
纪教授会怎么想?吴欢会怎么想?
他们会相信我是无辜的么?
直到这时,我才有时间痛哭一场。可身边坐的却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。
我也没想到我会把发生的事除了“虚影人”的部分之外都向阿洛和盘托出,或许是因为害怕,我需要一个能帮我冷静地分析局势的人。况且,我的情形已经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。
“看来是有人存心想陷害你呀。”阿洛沉吟半晌说,“既然真凶已经栽赃,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我在市公安局有个铁哥们儿,我让他帮着打听一下,如果情况真的很糟,你就只好避避风头了。”
“避一避?那真凶呢,就让他逍遥法外?”
“你别激动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。干着急又有什么用!”
“我老躲着也不是办法,迟早会被找到的。”
“你以为我让你在这儿躲一辈子?傻瓜!我能让你出去!明白么?出国、出境,外国那么大,他们怎么找你呀?”
我脑子里“嗡”了一声,暗叫:不好,这次真的跟错人了。但我要不露声色,不能让他发觉我对他的怀疑。“怎么出去呢?”我一定是一脸忧愁,这倒不是装的。
“我给你弄份外国护照,换个身份,换个名字,这不难。”
如果出去,只怕再也不能回来了……这个阿洛到底安的是什么心?
我只有再进一步地试探了:“可是,那得要很多钱吧?”
“你不是有那个箱子么?海关检查挺严的,你那箱货色只怕不容易弄出去,不如换几个钱使吧?”
“这样做我可不就真成了文物盗窃犯了!”我忍无可忍地迸出这句话。
“别,我可没这么说。我也没逼你,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。喏,这间房归你了,钥匙也给你。那间是我的屋,以后有事招呼一声就是了。我还有事,出去一下,你先歇着,别胡思乱想。”阿洛扔下一把钥匙,转身走了。我下意识里觉得他英俊的脸变得极其阴森可怖,我已经猜到他的打算了。
阿洛走后大约有十分钟光景,我提起箱子,轻轻推开门。离开这里我去哪儿呢?但无论如何,这里是待不下了。
“有事么?”一个声音问。
我这才发现走廊的楼梯口坐着一个与阿洛差不多年纪的青年。“阿洛怕你出事让我关照你的。”
“啊,没事。”我抑制住心头的紧张,缓缓退回屋内,关上了门——该死,我已经被看住了么?阿洛果然不是个好东西。
怎么办?
我环视我所在的房间,这里有一扇窗户,大小足够让我出入的。我到窗口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况,窗口旁有一条粗粗的水管,假如顺着它爬下去,这四楼的高度并不算个问题。正好窗下是一条冷僻的小巷,动作快些不会被人发现。
稍加考虑之后,我决定从窗口爬水管逃走。这个黑皮箱在行动中会是一个大难题,我只得把床单撕成长布条,像绑孩子似的把皮箱捆在背上。即使如此,我爬水管时仍感到万分艰难。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——我人摔了倒没什么,可这箱子若摔了,我就成了国家的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