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[8]
严晓星急点了幼童睡穴。
幼童呻吟啜泣之声停止,沉沉睡去。
余化鹏道:“三年来,我等想尽办法,使李公子入睡减少痛苦,亦用点穴之法,竟无法使他安睡,少侠你怎有此能为?”
严晓星道:“点穴一道,易学难精,分寸拿捏更难,但在下只有一知半解,说穿了不值一笑,在下先闭了李公子阴阳经脉,后点睡穴,不料幸幸奏效。”说着五指扣起幼童手臂诊视脉象。
屋内李知府等人皆屏息凝神注视着,沉寂如水,心情紧张无比。
半晌,严晓星才收回右臂,将棉被给幼童盖好,缓缓立起,凝视着李知府道:“令郎真元亏损极巨,虽仗药力苟延,却宛如蜡尽之火,不知府上有无百年以上参乌之药,在下着手治疗时,需药力相助使令郎培元回本。”
李夫人道:“老爷,那年爹爹京中派人送来两支参玉,不知有用么?”
严晓星忙道:“快请取来!”
李夫人急急出房而去。
余化鹏长吁一声道:“大人,公子有救了。”
李仕荣闻言,不禁大喜,道:“小儿倘获痊愈,必重重厚谢公子。”
说时,李夫人自己匆匆走入,手捧一支尺许长短沉香木匣,打开匣盖,一股清香扑鼻袭入。
只见两支参玉根须井然,宛如人形,并列放置匣内。
严晓星微笑道:“救治令郎,只需一支足够,大人不要相谢在下,令求赠赐一支参玉,以备合药济世,为大人种福。”
李仕荣哈哈大笑道:“区区微物,公子拿去就是,心田种德,公子必后福无穷!”
严晓星也不再说,转身走向榻前,在囊中取出一小铜盒,内以黑绒亲里,插有大小长短不一的金针,轻轻揭开棉被,右掌按在幼童椎背上,运气行功,一股热流遁穴攻入。
李夫人及其爱女,默默祈祝菩萨庇佑。
余化鹏向李知府低声道:“严少挟年纪虽轻,但一身所学却无所不包,大大超过他年岁之外,智慧之高与生俱来,乃武林内千百年‘罕见人才’,他日成就定不可限量。”
李知府道:“亲翁说得极是,尤其严公子飘逸神采,令人心折,待小儿痊愈后,我要与他盘桓些日。”
余化鹏微微一笑。
一顿饭光景过去,只见严晓星额上冒出热气汗珠,缓缓收掌取出金针,在幼童十二处穴砭入。
忽闻余化鹏惊噫一声。
李仕荣心中一震,忙道:“亲翁为何惊诧出声?”
余化鹏伸手一指,道:“大人请瞧令郎。”
李知府凝目望去,只见其子背上肿瘤隆起较大了一倍,宛如拳头大小,惊道:“亲翁,要紧么?”
余化鹏首答道:“如不出我所料,少侠必将令郎体内之毒逼出体外。”
严晓星道:“余局主,在下意欲借用文房四宝。”
李仕荣忙命人送上笔墨纸砚。
严晓星略一思索,挥毫疾书下一方:朱砂,二两;雄黄,二两;黄硼砂,二两;血竭,二两;苦亭压,二两;没药去油,二两;乳香去油,一两;蟾酥人乳浸,一两;牛黄,一两;冰片,一两;沉片,一两;麝香,六钱;珍珠,二钱;熊胆,六钱;参王,切片,用文火以无根水煎饮,可煎三剂,每剂以二十四碗为度,最初两每隔一个时辰服用一碗,分七日服完。”
一手玉义之草书,龙凤飞舞。
李知府乃饱学之学士,取过一看几乎爱不释手,出得房外忙命差役往赶药店照方检药后,急急迈入内面。
余化鹏道:“这肿瘤如何处置?”
“割除!”严晓星道:“但需三个时辰后将体内余毒尽驱逼入瘤内。”
余化鹏望了李知府一眼,暗暗示意其所料不差。
三个时辰是何等漫长,李知府道:“严公子书法苍劲,入木三分,下官意欲乞求”
严晓星笑道:“大人台前不啻班门弄斧,若有教正之意,在下何吝涂鸦。”
李知府高声唤进一声长老随,命取来一幅贡品写纸,铺展案上。
严晓星需毫挥笔,填上一阕“熙州慢”。
“武林乡占第一湖山。”
永书争巧
就石飞来
倚翠楼烟霭
清猿啼晓
况值禁桓师帅
惠政流人欢谣
朝暮万景
寒潮弄月
乱峰回照
天使寻春不早
并行乐免有花愁花笑
持酒更听
红儿肉声长调
潇湘故人未归
但目送游云孤鸟
际天抄
离情尽奇芳草
继草书下款,字写魏碑,力透纸背
严晓星放下笔来,笑纸道:“涂鸦,不堪寓目。”
李知府赞不绝口。
药已检来,立即在厅内以炉火煎熬。
看看三个时辰已尽,严晓星徐徐拨下金针,在怀中取出一柄锋芒犀利小刀,霍地割下毒瘤,弃置桶内,创口未见一滴血水溢出,再贴上一张拨毒生肌膏药,解开睡穴。
幼童睁目竟然翻身坐起,唤道:“爹,娘,孩儿好了么?怎么痛楚消失了!”语音虽弱,但中元较前为强。
李知府夫妻不禁喜笑颜开。
严晓星道:“速服下一碗药汁,尚需安睡,饮时可饮稀粥鸡汤少许,七日后必平复如初。”
三年来,李仕荣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,笑道:“严公子,亲翁,咱们去花厅内畅饮一翻!”
花厅布设幽雅,佳肴纷陈,李知府命人取来一罐百年以上竹叶青酒,谈笑风声。
言谈之间,李知府已知严晓星系武林世家,身负血海大仇,便道:“严公子大德不足言谢,无物相报,下官身边现有一物,可借与公子,或可稍有助益。”揣手入怀,取出一块五寸见方金牌,两面各镌有一条五爪金龙,并铸有两行字迹递于严晓星。
严晓星接过一瞧,神色立凛,肃然收藏入怀,立起抱拳一揖,道:“如有所成,在下当叩谢大人。”
李仕荣微笑道:“不必言谢,下官只求公子在金陵稍留七日,以后倘路经金陵还请驾临,免下官思念。”
严晓星道:“大人言重,在下必等待令郎痊愈后再作南游。”
李知府闻言大为欣悦。
蓦地———
厅内走进一婢女,向李知府裣衽一福,满脸笑容道:“启禀老爷,小公子服药后已床行走,夫人现与小公子换一袭新衣,还要过来叩谢严公子。”
李知府笑了,神采焕发,胸中无比开朗,道:“理该拜谢,你去回夫人的话,说下官有请。”
婢女低应了一声是,莲步姗姗走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