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[4]
首先,他想到韩梅蕊——
这个使人心弦怦动的少女……
她突然失踪了,为什么呢?
被人劫持了吗?不可能,韩梅蕊不是武功平泛之人,她是黑狐冯禹嫡传弟子,黑狐声名显赫,武功已入化境,为人更机诈百出。
是的,她为人机诈百出,日下已执武林权势牛耳,一崖三堡名虽平列,然一崖威势显赫,三堡根本无法望其项背,冯禹嫡传弟子,武功机智,自非易与。韩梅蕊之武功,牟汉平深知底细,不谈其他,单凭她之武功,放眼江湖之中,绝没有一人,能将她在瞬息之间,毫无挣扎余地制住。
除非是黑狐冯禹——
想到这里,牟汉平心中大大一跳,忖道:“难道这老狐狸当真到了么?”
若果真如此,倒不足为奇,韩梅蕊已经背叛师门,被凌云崖高手四出蹑踪追捕,想黑狐心地狭窄,桀惊狂悖,如何受得了亲离徒叛之辱,恨极之下,亲自追捕也是常事呢!
但——
事情怎能这样凑巧,目下武林人物,皆在关洛或蜀中聚集,她为何忽然到此偏僻之地,她是追踪来此,还是适巧相遇?
如她是追蹑来此,尚有可说,韩梅蕊沿路留下梅花标记,她蹑踪追寻,自然容易。但这梅花标记,凌云崖众人俱能认识,韩梅蕊又为什么不另约别的标记?
这岂不是有意泄漏踪迹?
想着,牟汉平心中又是一跳,修长的眉峰,霍然紧蹙起来。
那么韩梅蕊——
这难不成是一个圈套吗?
想到这里,他愤怒的哼出声来,但随又想到,韩梅蕊为自己千里奔波,形容憔悴,可怜楚楚的样子,似又不像有意加害,不过有一点,韩梅蕊态度的转变,的确有点突然,以她从前所表现的泼辣阴毒,和现在柔驯凄苦的样子相比,确是有点不可思议。
那么,她并未往蜀中追踪唐智,却在追踪自己了?否则自己出关行踪如此诡密,她哪能得知?
最后,他下了个结论:就是在此除非不遇凌云崖之人,否则就是韩梅蕊设计将自己诱来此地,有意陷害。
想着,黑暗中他冷笑一声,忖道:“以我眼前功力,除非黑狐冯禹到此,别人可就未必能将牟某如何!”
四周的静寂,使牟汉平生出一种懔然的感觉。按理,一个村落纵使夜深人静,也多少应该有点鸡鸣犬吠的声息,可是这里没有,自从他踏入这赫家堡起,他就没有听到一点有生气的声息,人们睡梦中的呓语,或鼾声起伏的鼻息,连草底虫鸣都没有,只有风过树梢、枝叶披拂的轻响,和枯草飞旋的微声。
这真是一个怪异的村落——
蓦然,随风吹来一股奇异的气味,窜入他的鼻子,那气味很奇特,他一时想不出是什么。陡然,他心中一震,身形暴射而起,电疾向堡南奔去。
那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,牟汉平蓦然惊觉,堡南那土地庙中的屠杀,又开始了。
片刻之后,他已能远远望见那座土冈,在黑夜里,像一只庞大的野兽似的伏在地下,风吹着芦草发出一阵“沙沙”的轻响,昏黑中的芦草将土地庙密密的遮盖起来。
牟汉平脚下不停,身形疾如弩箭,绕过芦草,纵上土冈,运集功力,准备一举毙敌。
他实在愤怒到了极点,他一路再三的提醒自己,这凶手如此残酷暴虐,动手时务必就地格杀,坚决不留余地。
可是,出乎他意料之外,土冈上并无凶手踪迹。
他跃下土冈,奔至土地庙前,晃亮火折看着,庙内除日间堆积的尸骸以外,也并无新添尸体。
他一时如坠五里雾中,呆在当地,夜风慢慢劲冽起来,庙内残尸腐臭,使他有点晕眩,他赶紧退出庙外,一阵风来,火折被吹灭了,无边的黑暗,又重新将他包围——
他极力镇定一下心神,仔细的再将周围察看一遍,仍然没有发现一丝可疑的痕迹,他渐渐对自己怀疑起来,方才那种奇怪的气味,当真是血腥吗?
随即他肯定的对自己保证,那确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,这气味由何而来呢?既不是在这土冈小庙,难道是在别的地方吗?
那么是什么地方呢?
他重新蹙眉苦思起来,由闻到这股气味开始——
突然,他想到那股气味,在赫家堡是非常浓烈的,而现在却闻不到了,是的,一丝也闻不到了。他重重的吸了口气,品味着,除了田野草青的气息以外,一点别的怪味都没有。
按理,他肯定那残酷凶手的屠杀,一定不在这里了。
他想,那股气味既然在赫家堡非常浓重,唯一的方法,只有在那附近细细寻找。
他又想到方才的风向,而事实上方才根本没有什么风的,纵然有的话,现在七月天气,多半应该是南风的。
他一边想着,一边急急的向赫家堡奔进,不多一会,已望见那一片隐约在黑夜中的房舍。蓦然,他急急奔行的脚步霍地停了下来,原来他又闻到了那股中人欲呕的血腥气息。
他细辨这气味传来的方向,却是赫家堡内。
他不禁大大迷惑了——
急急赶进堡内,堡中仍像方才一样的静得出奇,前边即是堡中唯一的那片瓦房,他跃上屋,向各院落一看,每一间房门都紧闭着,毫无一丝声息。
他跃入院中,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,那股血腥气味,浓重的在空气里浮荡。他跃近一间房门,轻轻推开,里面没有一点声音,他将火折晃亮,闪目一望,立时楞在当地。
那是一间朝东的厢房,明间里桌椅俱备,摆设得很是整齐,方桌上烛台倾倒,一张靠背椅上,赫然坐着一个满面血污的尸体。
牟汉平抢步上前,扶起他软垂的头颅一看,头骨上五个黑洞,仍在汩汩的渗着血水。
他呆立一刻,恨得刚牙连锉,返身进入内间,只见雕花的大床上,僵卧着一个女人,床单上满处皆是一滩一滩淤黑的血迹。
他退出房外,进入对面厢房,房内同样有着形象惨烈尸体。
于是他再转向堂屋,这院中所有房舍他一一踏遍,所见到的,皆是头颅碎裂、留有五只爪痕的尸体。
牟汉平似乎发了狂,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烈景象,也从未想到会有人手段如此恶毒残酷,狂烈的愤怒无处发泄,他凄厉地长啸一声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