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十 [2]
“呼”地腾起当空,一连两个沉浮,已蹑向对方身后。高立是决计不容对方逃开手下,这一掌真力内聚,施展出“切桩”的内家手法,较诸前一掌尤要厉害得多,掌力过处,只听见“碰”的一声,击了个正着。
不像是击中在人身的声音,声若击革,倒像是击中在一面空皮鼓上。
当然,以高立这等力道,就算是一堵山墙,也能洞穿,随着他手掌的进势,空中那件物什,已被他的掌力击了个透明窟窿。敢情,是一件半长不短的长衫而已。
不久之前,这件衣服还穿在单老人身上,却被他小施“金蝉脱壳”,以衣代人,竟然瞒过了高立的双眼,实在称得上是鬼计多端了。
白鹤高立一经觉出上当、却已是去势不及,飘飘然自空而落。
眼前人影连闪,风来仪与吴明双以现身眼前,出乎意外的,竟然发觉到高立直直地站在那里发呆。
风来仪一惊道:“怎么,有什么不对么?”
高立恨恨地哼了一声,倏地转身扑向横尸之处,风来仪、吴明均吃了一惊,双双跟上。
吴明随手亮起了千里火。
熊熊火光之下,照着了死者那张凄惨可怖的脸。
“刘公,”吴明惊吓地叫着:“他怎么了?”
风来仪面色一戚,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对方胸口上。
“还有救没有?”吴明惊慌地道:“这是谁下的手?”
风来仪收回了手,摇摇手道:“已经不行了!”随即把目光转向高立。
“我们照过面,已经动过手了。”
“是谁?”
能够致死刘公的人,当然不是寻常之辈,风来仪等二人迫切地想知道是谁?
高立脸色充满了怅恨,一双眼睛缓缓移向风来仪道:“他居然还活着,也算是怪事!”
“是谁?”风来仪有点怯虚。
“我们的大师兄,单昆。”
“哦!是他?”
风来仪的脸一下子变得雪也似的白。
“这太不可能了,”一面说,她脑子里追忆着昔日的往事,简直疑惑地道:“他不是已经陈尸大海了吗?怎么还会活着?”
“天下事无奇不有!”高立深深地吁了一口气,道:“若不是我亲眼看见,我也不会相信。”
吴明在一旁听得如坠五里雾中,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一位大师伯,而高立与风来仪对话时的脸上神态,更令他心里吃惊,根本就无置口余地。
风来仪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,脸是那么的白。
伸出一只手掠了一下散乱的长发,她微微后退了一步,喃喃地道:“你们见过面,交过了手?”
“三妹不必担心!”高立像是重新恢复了自信:“他已为我琵琶掌力所伤,眼前虽能不死,可是你也知道,他拖不了多久的。”
风来仪漠漠地看看他,凄然地摇了摇头。
高立嘿嘿冷笑道:“要不是他故弄玄虚,来了一手金蝉脱壳,现在已横死当场,只恨我晚来了一步,要不然刘总管还不致于丧命。”
风来仪凄然地叹息了一声,喃喃道:“他双足已失,这么多年以来,竟然还活着,可怜啊!他该受了多少苦?唉!你何忍再对他下这个毒手?”
高立想不到风来仪竟会有此一说,一时呆了一呆,随即冷冷一笑,倏地拂袖而去。
风来仪看了一旁发呆的吴明一眼,由衷地发出了一声:“不乐帮的气数就快要完了。”
苦笑了一下,她那双眼睛直直地盯向吴明:“刘公刘嫂都相继去了,晏七也只剩最后的一口气,这个岛上再也没有得力使唤的人了。”
吴明呆了一下,重新振作地道:“三娘娘不必气馁,我们的人还多的是。”
“唉!有什么用?”
一霎间,这位风华绝代的三岛主,看上去像是衰老了许多。
“大树一倒,猢狲尽散,不乐岛这多少年以来,也许是坏事做得大多,天怨人怨,一旦遭到了报应,就万万逃避不过,我似乎已经有了预感,只怕凶多吉少,这一步劫难,咱们是无能躲过了。”
吴明浓眉一挑,忿忿地道:“三娘娘不要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。”
“住口!”风来仪原想斥责他几句,可是话到唇边,却又忍住,摇摇头苦笑道:“算了,难得你还有这个雄心壮志,孩子,别再执迷不悟了。”
“三娘娘你……”
“哼!你真的还看不出来?”风来仪冷电也似的一双眼睛盯视着他:“宫二岛主的武功怎么样?结果又落到了什么下场?罢了!”
一霎间,她脸上笼罩着沉痛的表情:“孩子,别傻了,也许你还有机会,现在走还来得及,离开这里,远走高飞,你走吧!”
吴明呆得一呆,后退了一步,眼睛睁得极大。
风来仪看着他,道:“我说的是真话,要死要活,全在你了。”
说了这句话,她轻轻一叹,身子倏地纵起,一径如飞而逝。
现场剩下的吴明,有如石塑木雕,似乎只有发呆的份儿了。
在床上调息了一会儿,朱翠有说不出的气闷,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今夜这一颗心只管忐忑不定,怎么也压不下来,恍恍惚惚下意识里总像是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。
看样子暂时是没法子睡了。朱翠干脆披衣坐起来,一面把灯拨亮了。
窗外夜风瑟瑟,寒禽咕咕,听在耳朵里,更有说不出的惆怅。
由暖壶倒出来一杯茶,喝了一口,温温的,颇不是个滋味,朱翠干脆穿好衣服,既然睡不着,不如到后面房里去看看母亲。
自从老王爷遇难之后,这位娘娘终日吃斋念佛,较之昔日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。
耳朵里依稀还可以听见笃笃笃的木鱼声,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朱翠的心上。听着,想着,朱翠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眼泪。她要去告诉母亲,天都快亮了,不要再念佛了,要保重玉体。
这些话不知道说了几万遍了,可是听者藐藐,尽管如此,为人子女者却不能不说。
噙着泪,朱翠走出了卧房,来到了外面的一个套间,正打算过去开开房门。
就在这时,耳边上却响起了“扑通”的一声,像是什么人由墙上掉下来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