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 子 [2]
驼背道人姓裘名海粟,外号人称“红衣上人”,与铜冠叟二十年前有断指之仇,他的内家掌力有真功夫,所练元阳真炁,二十步内可制人于死命,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。
一生性躁,瞪眼杀人,虽是三清教中人,却戒不掉一个“杀”字。
此时他听了那老尼话后,勉强忍着心中暴怒,冷笑了一声道:“大师一片仁心,恐怕最终要落在这老儿道中,我等十年血恨,岂不又成了泡影?”
老尼闻言微微一笑,摇头道:“裘道友此言差矣!想铜冠叟乃一代武林英豪,怎会使出如此卑下伎俩?再说你我亦非易欺之辈,何妨先容罗大侠交待一番;否则也难免太令好朋友见笑了。”
天马行空晏星寒点首附和道:“大师所见极是……”
他回过身来,目视着铜冠叟冷笑道:“罗大侠有何吩咐,我等也好酌量办理!”
铜冠叟此刻真如同待死之囚一般,面上浮现了一层灰白的颜色。在诸人对话之际,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,像是陷于沉思之中,这时闻言苦笑了笑道:
“老实说,老夫今夜既敢来,又怎会心存别念。你们不要误会,我铜冠叟生平一诺千金,从不反悔……”
他说着冷冷一笑,用手指了一下那坐在供桌上的孩子,面色阴沉地道:“我所要与各位相商的,只是这个……孩子!”
灰衣老尼白眉一挑:
“这孩子是施主什么人?”
铜冠叟叹息了一声:
“是老夫一个小孙儿,可怜他两岁丧父三岁丧母,在老夫身前不过年许时光。今夜老夫带他来此,确是含着深意……”
白雀翁翻了一下怪眼:
“什么深意?”
铜冠叟似乎已失去了来时的豪气,他缓缓向各人面上看了一遍,才喃喃道:“这是我罗氏门中唯一骨血,今夜五刃之会,老夫苟能逃得活命,自无话说;否则,恐怕你等定会斩草除根,岂不祸及我这无辜的孙儿?”
四人都不由脸色一变,铜冠叟之言,正打入了他们每个人的内心,只是当面他们谁也不能承认。因为这是卑贱阴损的行为,身为大侠客的他们,是不屑为的!
铜冠叟说到这里,见他们都不哼—声,不由长叹了一声,冷冷一笑,心知自己这一猜测,果然没错。他看了四人一眼,冷然接下道:“所以今夜我特意把他带来此处,一方面令他见识各位前辈一下,再方面……”
他咬了一下牙,瞳子里闪着异采:
“再方面是向各位请命,各位俱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物,老夫只讨你们一言,万一老夫不幸今夜丧生,望你们顾全武林道义,保留我罗氏门中唯一的一点骨血,老夫虽死无憾!”
他说到了这里,面色铁青地后退了一步,冷目瞧着四人,不发一语。
良久,那素衣老尼才叹了一声,日宣佛号道:“罗施主请放心,这一点我们可以答应你。”
铜冠叟不由面色一喜,长揖至地道:“大师一诺千金,有此一言,老夫死也瞑目,再无别求了!”
红衣上人裘海粟冷笑了一声:
“你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一点,也许我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也不一定。”
说着他咧开了阔口,桀桀地怪笑了两声,神采至为飞扬。铜冠叟知道他是有意奚落,但自问今夜,自己以一敌四,绝难幸免,当时闻言并不动怒,只淡淡一笑,道:“老夫愿望既了,还是不要多耽误各位好朋友的时间吧!朋友!你们快快划下道儿来吧!老夫无不从命!”说罢面如死灰,但却无丝毫畏惧之色。
天马行空晏星寒,冷冷地道:“既如此,我们还是早早作一了断的好。”
他面色霍地一沉:
“铜冠叟!久仰你以一套追风八掌打遍武林,我四人不才,合练了一套小玩意,今夜要向阁下请教一番,你可肯不吝赐教么?”
铜冠叟点了点头,慨然道:“老夫方才已说过,刀山剑树无不奉陪。晏兄请快一点说出来吧!”
白雀翁这时在一边发出了小儿似的一声尖笑,铜冠叟看了他一眼,不悦道:“怎么,足下不以为然么?”
白雀翁一敛笑容道:“晏兄尚忘了交待一句话,我四人如是败在阁下掌下,自当血溅当场,可是阁下如不幸落败了,又当如何呢?”
铜冠叟冷哼了一声:
“你当我铜冠叟是贪生怕死之辈么?哈!白雀翁,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!”
白雀翁寒着脸,弯腰道了声:
“不敢!”
铜冠叟厉声道:“我已经说过了,以命相赠还不够么?”
白雀翁面上阴阴一笑,双手一搓道:
“好,一言为定!罗大侠,请恕我不客气,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!”
铜冠叟只是连连冷笑不已。
想不到,这时那供桌上的孩子,忽然娇声叫道:“爷爷!”
铜冠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,一时眶中热泪滚滚而下。他缓缓回过头,佯笑道:“好孩子……你乖乖坐着,不要吵,爷爷事情还没有办完呢!”
那孩子倒也听话,只连连点着头,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在这几个人身上转着。
在他那幼稚纯洁的意念之中,何曾想到他这唯一的老祖父,此刻正在与强敌作殊死之争,所能逃生的愿望,微乎其微!
铜冠叟一阵心酸,忍不住纵身上前,紧紧地把他抱了起来,口中喃喃道:“好孩子……好孩子……你……”
这时,天马行空晏星寒发出了一声叹息:
“罗大侠,你何故如此小儿作态,我等不负所托也就是了!”
铜冠叟放下孩子,霎时脸色铁青,他跺了一下脚道:“好!”
跟着身形腾起,空中转身,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四老身边,朗声道:“老朋友们,事不宜迟,老夫这里候教了!”
那灰衣老尼姑,这时口宣佛号,念了声:
“阿弥陀佛,罗施主请看!”
这老尼口中说着话,忽然把手中提的一个小袋张开,向外一倒,只听得咕咕噜噜一阵木球滚动之声。这殿堂内地上,立时多了数十个大如鸡卵的木球,全是红漆所染,十分鲜明。
老尼手指着这些木球道:“这是二十个楠木球,我四人想在这二十枚木球上讨教施主的绝艺‘追风八掌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