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六 章 变 [2]
“风,既然你要去率众搜索那怪人,那,我也一起与你离开风阁。我,要先回自己的马槽!”
聂风一怔,问:
“浪,你已经不用再当洗马杂役了,为何还要坚持回去?”
断浪苦笑:
“因为,风阁实在太舒服了,而我这身衣衫,也实在太华贵了,我……有点不太习惯。”
断浪说此话时,意外地发现自己那袭残破的旧衣裳搁在案上,连忙脱下这身华衣,再次披上自己的污脏衣衫。
对于断浪这失常的举动,聂风有点讶异,惟断浪已解释道:
“风,我很明白雄霸对我另眼相看之心,但,我如今还未正式成为第四天王,我只是候选而已,太早拥有这些与我不相配的华宅丽衣,也许反而会令我疏于斗志,倒不如在选战大会前的这个月内,让我回去马槽好好再感受那种苍凉,待我再一次刺激自己的斗志,这样反而更好……”
聂风虽不明断浪何以定要坚持回马槽,惟见他如此说,也不便再阻挠,只好道:
“那……既然浪你欲以马槽提高自己的斗志,也……并非坏事,好吧!一切就随你的意思去办好了。”
断浪真的为要提高自己的斗志而回马槽?
当然不!
只是,就连断浪也不大清楚,自己为何要回马槽受苦。
也许,只因为他心中仍存的……
一点良心。
他,是一个有心人……
与聂风、孔慈别过之后,断浪更独个儿一步一步的蹒跚前行,他要回马槽。
回去那个藏着他五年艰苦过去的地方,藏着他良心的地方……
一路之上,他也遇上不少天下会的婢仆;平素这些低下的婢仆,远远看见断浪,便已掉头而走,或是绕路他去,就连眼尾也不会瞄断浪一眼,活像断浪比他们更下贱一样。
可是今日,这些婢仆都不约而同朝断浪友善笑,竟如变了另一副面孔,想必,是早已风闻帮主选了断浪为候选天王了吧?
这就是“趋炎附势!”
江湖之内,只要一朝得势,便有人前来阿谀
奉承,或是前来挑战,这是千古不变定律!
正如此刻,大家都对断浪一反常态,只因他若一朝荣登天王,远远在他们之上了!既然如此,便须预早未雨绸缪,在断浪的心中好好为自己打下基础。
断浪自加入天下以来,几曾尝过给人如此“厚待?”有一个平素对他不瞅不睬、冷若冰霜的婢女更为“夸张”,竟然走至断浪跟前,故作含羞答答的道:
“断浪……”
“我叫小菊。”
“你,可别要忘记我啊!”
说着已掩面娇羞而去。
断浪只是给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了!环绕他周遭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变了,变得更为美好,美好得脱离真实,迹近虚伪!
对了!是虚伪!
断浪本已逐渐飘飘然的一颗心,忽地像给泼一盆冷水般回到现实:
“不错!连我也差点乐极忘形了!这是一个不真实的虚伪世界!他们适才对我的笑意与奉承,都是不真实的;真实的他们,其实是从前的那些势利面孔……”一念及此,断浪不由自主捏了一把冷汗。
好不容易,断浪冒着雪回到马槽,那三十多匹马儿骤见断浪无恙回来,登时“嘶嘶嘶”
的叫了起来,活像很高兴似的。
马,仿佛也比人——更有真心!
断浪不期然心生一阵感动,鼻子一酸,登时泪盈于睫,他连忙上前轻抚着那三十多匹马儿,温然笑道:
“嗨!老朋友,你们不见了我一日一夜,一定很挂念我吧?哈,你们如今看我,一定很开心了”马儿都摇尾嘶叫,恍如听懂断浪的说话,作出愉快回应!断浪实在万料不到,马儿们会如此关心他,不禁又道:
“想不到,我断浪在天下除了风及孔慈关心我外,便只有你们这群老朋友不鄙视我了!
若我他日真的能成为第四天王的话,不知还……可不可以每日为你们擦背?若然我不能够再干这些的话,不知雄霸会派谁来照顾你们?那人,又不知会不会像我一般……细心善待你们……”
说到这里,一直盈在断浪眼眶内的泪,终于掉了下来。
是的!他不舍这马槽内每一位老朋友!更不舍这马槽内每一条污脏的柱梁!它们都曾与他共渡了多个寒暑,与他一起在冷雨凄风下颤抖着身子……
骤见断浪下泪,其中一匹马儿,竟不禁以舌为他舔干泪痕,如此温柔、细微的举动,更令断浪感动不已,他当场轻轻拍了拍那匹马儿,接着转身步向自己在马槽畔的小屋子,一面还道:
“看你们已一日一夜没洗刷了,一定很不畅快吧?虽然我有伤在身,不过,也不会让你们难受的。”
断浪说着,已然步进小屋;只因他向来用以洗马的木刷与盛水的桶子,就放于小屋一个两扇大木柜之内。
可是,当断浪揭开那大木柜,正欲取出桶与木刷时……
他赫然发现……
天!
他赫然发现柜内有一条人影在蜷缩着!
那是一条……
血红色的人影!
啊……
变生不测!断浪万料不到,那条血红人影在受雄霸重创之后,阴差阳错,竟然会匿藏于他放置桶刷的木柜之内!断浪的一颗心,当场也给唬得差点跳了出来!
瞧真一点,这条可能是玉儿叔叔的血红人影,早已奄奄一息,一动不动,了无生气,不知是否真的已经给雄霸轰毙了?
断浪遂立即战战兢兢的伸指一探其鼻息:
“啊?他原来未气绝?仅是因身上重伤而陷于昏迷?”
断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!他明白,若他此刻乘其昏迷时将其交给雄霸,肯定又再立一大功!也许雄霸这回更会破例取消选战大会,直接任命他为第四天王亦未可料!那时必定可吐气扬眉,也更不用其好友聂风为其前途操心!
然而,若此血红人影,真的是玉儿那个为朋友赴汤蹈火的叔叔又如何?
倘若真是如此,断浪便误害忠良了……
就在此震愕、犹疑之间,断浪又不期然记起,他曾窥见玉儿将夜叉面谱放进夜叉池的期望,那丝很想再见她叔叔的期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