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镇海楼 [10]
朱菁照苦笑,目光转向陆丹,陆丹若无其事地接道:「请前辈用刀!」
萧三公子点头道:「我用刀同时,你若是能够运行真气,事半功倍,但你若是吃不得这个苦,先对你穴道再用刀,亦无不可。」
陆丹只是再一声道:「请前辈用刀!」
萧三公子一声「好」,左手一探,灯上的一团火焰使到了他掌中,不住的流转,越转越明亮,也似乎越转越灼热,旁观的朱菁照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。
那团火焰转动着落在陆丹右肋的伤口上,立时一阵「滋滋」声响,腐烂的肌肉翻卷脱落,白烟枭枭,焦臭扑鼻,朱菁照实在看不下去,偏开脸。
这种痛苦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禁受得住,但陆丹居然能够忍受下来,甚至连「哼」也没哼一声。
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滚滚落下,他紧咬牙关,目光竟然就落在伤口上,看着伤口腐烂的肌肉脱尽,鲜红的鲜血冒出来。
萧三公子手中的碧玉刀终于落在他的肋骨上,一刮动,朱菁照便不由伸手掩住了耳朵,那种声响也实在恐怖,听着令人不由得毛骨栋然。
那到底过了多久,朱菁照也不知道,一直到萧三公子暴喝一声道:「菁照」才如梦初觉。
「师父」她应声松开双手,已听不到刮骨声,仍然不敢回头望。
「还不拿药来?」萧三公子接吩咐。
朱菁照这才回头望去,只见那团火谈仍然在萧三公子掌中盘旋,却已变成青紫色,萧三公子脸色亦变得苍白如纸,额上汗珠纷落,一身衣衫亦被汗水湿透,只看这样子,已不难想象,这疗伤看似简单,其实已耗去他相当的内力。
「什么药?」朱菁照有些手忙脚乱。
萧三公子目光落在案上的另一个锦盒内,那之内放着一个白玉瓷瓶。
「是这个瓷瓶?」朱菁照语声也在颤抖。
「给我一个杯子。」萧三公子再吩咐。
朱菁照忙将瓷瓶的蜡封以指甲挑开,拔开塞子,将瓷瓶所装的药末倒在旁边的小玉杯内。
药末是血红色,一阵刺鼻的辛辣气味,朱菁照几乎忍不住一个喷喽。
「小心,这种药末有限。」萧三公子嘴里说话,目光不离陆丹伤口道:「倒在我左掌内!」
「可是」朱菁照看着萧三公子左掌内滚动燃烧着的那团火焰。
「倒下去!」萧三公子断喝。
朱菁照只有将玉杯盛着的药末倒下去,那团火焰立时「蓬」地爆开,变成血红色的一团,萧三公子及时掌一翻,那血红色的一团正好怕在陆丹的伤口内。
陆丹浑身的肌肉显然都痛得抽搭起来,可是他仍然忍受着没有呼叫,牙关却已紧咬得冒出了鲜血,终于身子一仰,昏倒床上。
「他」朱菁照反而嚷出来。
「放心」萧三公子松了一口气,取过干净的布条迅速裹好陆丹的伤口。
朱菁照左看右看,团团乱转,要帮忙,却又不知道如何帮忙,看着萧三公子将伤口包扎妥当,忍不住叫道:「师父,你还不将他救醒?」
「救醒了难免又昏倒,干脆让他在昏迷状态,反而舒服。」萧三公子又呼了一口气道:「你放心,毒已经去尽调养一段日子便会复原的了。」
「是真的?」朱菁照好像仍然有点疑惑。
「师父什么时候欺骗你了?」萧三公子语声仍然是冷冷的。
朱菁照点点头,看看陆丹又道:「这个人也真奇怪,分明痛苦不堪,叫出来会舒服一些,但他就是不肯叫,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哑巴哩。」
「你知道什么。」萧三公子眼中露出了嘉许之色,道:「这才是铁汉。」
「莫非他父亲所以叫铁御使,也是这个铁脾气?」
「也所以刘瑾容忍不了。」萧三公子长身而起,收拾东西。
朱菁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,突然道:「这个人也真有趣。」
萧三公子目光一转,眉头一皱道:「菁照,我看你还是将这个人快快送走。」
「为什么?难道刘瑾会找到这里来?」朱菁照一笑道:「我才不担心。」
萧三公子目光再一转,欲言又止,终于还是举步走出去,他是看出朱菁照对陆丹已经有好感,这种好感如果不立即制止,不难又惹出麻烦,他所以看出,只因为他是过来人,可是这种话他又如何说得出口?
※※※
夜更深,宁王府大部分的人已入睡,除了萧三公子,相信就只有值夜的卫士仍然在送巡。
那卫士才从后院走廊走过,后院高墙上人影一闪,一个人便翻越高墙跃进来。
是小子!他跃下立即窜进一丛花木中,动作敏捷,眼观四面同时耳听八方。
他听到箫声,幽怨的箫声从那没假山上传来,如泣如诉,循声望去他使看到了坐在假山上的萧三公子。
萧三公子半句这边,面对一轮明月,相距虽然有十数丈,小子仍然看得清楚。
「坏鬼书生,三更半夜,也不怕扰人清梦。」小子心里暗骂,从花木中窜出,走向那边走廊。
走廊一折再折,一路是并无人在,小子高兴之余又难免有点不高兴,他正要抓一个人迫问陆丹在什么地方。
像他这种性格,既然怀疑朱菁照不怀好意,又怎会不走来看看陆丹才能放心。
再一折,前面突然有箫声传来。
「这里的人实在莫明其妙,一个个都是喜欢在夜里吹箫。」小子暗骂着探头一看,目光暴缩。
吹箫的那个人正坐在前面拦杆上,不是别人,正是萧三公子。
「难道人有相似?」小子倒退而回,翻过栏杆,蹑步走向那边厢房,一路以花木掩护,极尽小心。
还未走近去,箫声突然又从那没传来,小子看一眼,以为是眼花,看清楚,萧三公子赫然是坐在厢房门前拦杆上次着箫。
「不妙」小子心头一凛,转身方欲举步,箫声突然一顿,眼前人影一闪,萧三公子已然凌空落下,挡在面前。
「好身手好身手」小子硬着头皮拍手。
萧三公子目光落下道:「彼此彼此,阁下由什刹海玩到这儿来,不但身手好,而且胆子也不小。」
小子「啊呀」一声道:「原来是相识的,好说话了。」
「阁下夜探宁王府,目的何在?」萧三公子脸带着笑容道:「可是要找你那个朋友?」
「爽快」小子大笑道:「我也不瞒你,人现在在什么地方?」
「宁王府中。」萧三公子一笑道:「能够有一个你这样够义气的朋友,姓陆的也不枉此生。」
「他现在到底怎样了?」
「伤势无碍,要回去的时候他自然会回去。」萧三公子手中箫接往外一指道:「请回。」
小子没有移动脚步道:「我要贝他一面。」
萧三公子淡然道:「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,你越墙而入,念在初犯,我不再追究,也该心满意足了。」
「要是一定要……」
「当然得先过我这一关。」萧三公子横萧当胸。
「今夜我可没有这个兴趣。」小子挥挥手道:「后会有期。」语声一落,身形展开,往外掠去,他是看出不容易闯过萧三公子这一关。
萧三公子目送远去,目光一转道:「看,麻烦来了。」
朱菁照从假山后转出来,苦笑道;「我人在哪里儿,总是逃不过师父耳目。」
「这个师父可是不容易做。」
「师父怎么不让他将人带走?」
「人是你救回来的,如何处置,还是看你的意思。」萧三公子轻叹道:「你好自为之。」
朱菁照沉吟着脱口嚷出来道:「好,不管怎样,到时一定要他给我一个清楚明白。」
「什么?」萧三公子有点奇怪。
「没有什么。」朱菁照只恐萧三公子问下去,急步离开。
萧三公子也没有将她叫住,只是摇摇头,到底他知道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