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二 章 陋室居贤 [2]
黑夜尚未度过,树林里更是漆黑,玉华没有见他姐姐流泪,反而气愤愤说一声:“爷爷就是不让我们和人打架,要不然,方才那把芒针打到敌人身上多好!”
玉瑛尚未问话,即闻墓道出口那边有人“噫”一声道:“几个小鬼竟由这里逃走了,这座树林太大,一时难得寻找!”
另一个口音道:“咱们就在树林里等几天,他们若去收尸,哪怕不伸手擒来?”
那两人的对答,在玉华听来还没有什么影响。玉瑛已惊得魂飞魄散,闷哼一声,娇躯竟在罗端身上倒下。
罗端心知这时若让敌人知道藏身所在,三人只有一起送命的份儿,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,双臂一张,将邱玉瑛搂入怀中,在玉华耳边悄悄说一声:“休叫她哭出声来!”
玉华果然是天生夜眼,在这漆黑的森林里,也能看到他姐姐晕倒在别人怀里,再听罗端一说,知道事情严重,点头道:“先救醒我姐姐!”
“待敌人走了再救,不然她会哭出声来!”
那两名敌人似不能在夜里见物,所以未走进树林,先说话那人道:“说不定那三个小鬼就躲在树林里,我们说话被他们听了怎肯上当,还是回那屋里陪两位前辈喝酒去,看来三个小鬼纵使逃得出掌心,也做不了什么大事!”
另一个人毫不顾忌的鼓掌赞成,立闻破空之声摇曳而去。
罗端由两人谈话中,已听出其中有一个正是自己痛哭龙拐婆婆的时候,忽然在身后出现的人,略一沉思,便知今夜来敌,最少也有四人,可见自己家里惨案,决非一人下手。
神机叟曾经说过,糜古苍一向独来独往,敢情三起惨案都不是糜古苍所为,或许糜古苍受聘而与别人共同行动。姑不论敌人是谁,由他能杀与一尘子齐名的神算叟与神机叟一事看来,功力艺业当非小可,若果被他发现,这血海深仇也休想再报了。
他接着又想二老隐居多年,并未被恶人发现,若非自己到来投宿,何致引狼人室?这时二老已经送命,说起来应是自己一人的罪过,内疚自责,泪水尽滴在邱玉瑛娇嫩的脸上。
小童玉华虽已泪如泉涌,但他偷瞧罗端一眼,发觉罗端兀自流泪,抱着姐姐不放,不禁有气道:“不解救我姐姐,尽哭个什么劲?”
罗端被他一语提醒,就将玉瑛放平地上,说一声:“我替你姊姊推宫活血,可是怕她一醒过来,会放声大哭惹了敌人到来,你抱着她的头轻轻唤她别哭!”
玉瑛在晕绝中,忽觉身上有一双怪手上下摸索,惊得猛睁星眸,开口要叱。
玉华早作准备,一掌将他姐姐的樱唇封住,叫一声:“姊姊休哭”接着道:“方才你已晕倒,罗哥哥把你救醒,两位爷爷已经死了,敌人在我们家里喝酒!”
玉瑛回想方才的情景,恨恨的一咬银牙,却在粉颊上升起两团红云,探起半身道:“我们报仇去!”
罗端忙说一声:“使不得,来敌共有四人,两位老前辈既已不敌,我们上去也不过徒然送死,方才那敌人曾说在这里等三天,不如先找个藏身之所,过了三天把两位前辈葬了,访师学艺,再找那伙魔头报仇才是正理!”
玉瑛在泪眼迷离中,蓦地记起爷爷曾托这少年人携挈自己姐弟两人的事,当时犹觉这少年人艺不如已怎能携挈?那知自己冰清玉洁之身,被人家抚摸数遍,虽说是情急救援,而此身已非他莫属,爷爷精于风鉴,原来话有深意,羞赧万分,轻说一声:“依你!”站起身躯,唤一声:“跟我来罢!”
一行三人穿林疾走,直走到东方发白,才闻流泉淙淙,玉瑛涉水上行,约走有十里之遥,到达一座飞瀑之下。
罗端不觉“啊呀”一声道:“我们走进绝谷了!”
玉瑛回转星眸,凄然一笑道:“这里别有洞天!”轻身一跃,穿瀑而人,玉华年纪虽小武艺不俗,见他姊姊已跃进瀑中,他立将双掌向头顶一护,双脚一蹬,身如箭发,也破瀑而去。
罗端见人家姊弟俩都已进入瀑布里面,自己那肯示怯?奋身一跃,头前刚穿过瀑布,倏觉被水力压得往下一沉,不觉惊叫一声。
玉华小手一伸,恰抓住罗端的手腕向里一带,罗端虽得他带进瀑布后面的石洞,但他已周身湿透,看他姐弟两人周身并无水渍,不禁惭愧得脸上红云飞涌。
玉瑛见罗端已进洞,想起爷爷不禁放声大哭。
姊弟两人幼失怙恃,与爷爷相依为命,顷刻间再失去爷爷,怎不令他们伤心欲绝?此时不但玉瑛哭,玉华也哭,罗端想起近日遭遇,也痛哭不已。
在树林中,在路上,恐怕哭了被敌察觉,不敢哭,这里水声如雷,恰将哭声遮盖,那还不哭个肝肠寸断?
罗端年纪虽长,而且他见这种惨事已多,哭了一阵,渐止悲声,劝止玉华,然后面向玉瑛道:“妹妹不要再哭了,人死不能复生,哭也无用。这事总是因我而起,罗端抛下自己的事不做,也要陪你二位先寻访江湖异侠,安置二位下来,才算报答留宿的盛情!”
玉瑛在悲泣中忽然抬头,薄怒道:“这样就算报答了么?”
罗端不明其意,被问得怔在一旁,不敢做声。
玉瑛轻叹一声道:“你这人原来把我爷爷的话,当作马耳东风。去你的罢,休得再来累我!”
罗端被骂得想了片刻,这才明白过来,忙道:“妹妹错怪了我,老前辈虽说要小可携挈,但我艺业比华弟还不如,怎敢担此重任……”
他一边说,一边注视玉瑛脸上,只见她柳眉倒竖,杏眼含嗔,挂着两道泪痕,恰似梨花带雨,怨恨东风,吓得他打躬作揖。
玉瑛见罗端还要推三阻四,不禁心中有气,冷“哼”一声道:“你这人可说是毫无心肝;难道我爷爷还看不出你艺业不如我姊弟,还不知东南西北应该如何走法,你不带我们走,教我姊弟向哪里去?”
玉华听他姊姊说得伤心,原已止住悲声,这时又呜呜痛哭起来。
罗端想起神算叟隐居多年,未遭意外,要不是自己望门投宿,怎会替人家带来横祸?玉瑛所说的虽是道理,而且自己也义不容辞,但自己成为一祸胎,说不定和他姊弟两人同行,反陷他两人于危险,又怎生使得?
他双眉紧锁,独自寻思一阵,终而面带愧色,嚅嚅道:“妹妹所见,理当照办,但是,罗端是凶徒追蹑中的人,我遇上谁,谁就不吉,罗端自己死,并不在乎,怎敢连累妹妹与华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