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○回 智斩玄牦 五指峰英雄除害 烧残野火 三千里孝女思亲 [3]
这时虎穴那边,由余独、虎儿、筠玉、林璇四人每日分班前往,整整开剥了两三天,经多少人动手,才将那牦象和大蟒的皮骨剥了回来。牦象身上,除了那一对日月珠同那坚逾精钢的骨朵外,并无别的珠子,那蟒蛇更是一无所有,众人未免失望。林璇因周齐、余独据载籍上说,牦象的皮同那条大尾,用一种药草名叫绕指柔又名如意莲的,和上硝硝过,使其柔如绵,做成衣服能避水火刀枪,便将那条长尾送给余独,以作酬报。余独知那皮制成衣服不但善避刀枪水火,睡在上面冬暖夏凉,里面一条筋更是一条宝刀不断的绝好长鞭,忙即道谢,将筋抽出,剔去血肉,连皮打成一包收好。余下的皮,除有白纹处可以分开,别的地方,任何利器俱难下手。只顾都有十几块零皮,最小的也有六七尺方圆,余者俱都过丈,身上两张整块分左右面,俱都一般长宽不算,六只大蹄宽约三丈,长有十六七丈,虽然柔软,也不便携带,只得将一张送与虎儿,一张留在寨中,作为林璇存放,异日亲身来取。将那十儿张小皮赠给周齐、云锵兄妹每人一张,杨氏父女每人一张,约敷一身衣服之用。周齐说自己拿它无用处,虎儿虽得一张大的,不懂制法,还不如别人的可以做褥垫用,便把来转赠虎儿。林璇笑道:“世伯大疼女婿了。世伯虽不用制成衣服与人交手,拿做被褥,冬天取暖夏天御暑也是好的。我兄弟难道他还要两份吗?文美妹子还有一份呢。”周齐闻言笑了笑道:“既然如此,我先用些年,将来再给他们吧。”林璇又将那十二根牦象骨朵分赠鸣锵兄妹、虎儿、余独、筠玉同云九熊,十熊兄弟,每人一根,余者连所剩十来块零皮一起打成包裹,准备带走。又拿出些山民心爱之物同牛酒,犒赏那日出力之人,然后定期大宰牛羊,置酒野宴,举虎儿代自己做大司,就便与全山山民作别。
到了那日的前一天,林璇先在寨中设下家宴,吩咐走后寨中应行举办之事。饮酒之间,林璇对虎儿道:“如今祸害既去,做姊姊的明日便要长行。本山一向举办的田渔畜牧、土木工艺,俱都一天比一天兴盛,我走之后,可仍由那些老年人分担职守办理。如无大过,不可轻易更动。考察勤情,固然他们会按时告禀,但是自己也要经心才是。种桑养蚕织纺的事刚在举办,不知将来收成如何。要是好不必说,山民的心理什么事都是要紧在开头,开头要好,便一往直前往下做去,从不会偷懒;要是不好,他们做起来就没有兴会了。你如见收成不好,他们并不知道,千万不可形干辞色,只故意用话引他们上路,一次不好有二次,今年不好有明年,决无不成之理。本山有了许多财富,什么都不用愁。只要能使万众一心,大家便可永久过舒服日子。后寨猎虎寨虽然非我族类,又加上以前神姑、蓝牝牛的引诱,不似以前驯善,但是他们蛇无头而不行,已造不出什么大反来。不过这种人天性比黑蛮狠毒得多,难于教化,我在这里还可恩威并用,使他们与黑蛮本族杂居,变化他们的气质,我走之后,你才、力两不如我,虽则有周世伯时常指点于你,到底他老人家替你操不完这许多心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好在他们既已移居后寨,索性由他们,不必再叫他们搬回。你同弟妹,将周世伯连底下用人全移到前寨居住,表面上对他们千万不可现出歧视,暗中却不得不防。落魂溪、毒蛇涧两处险要,平时如不便设防启他们疑虑,可在那里按我从先守屋图样,急速造起几排房子,将本族心腹搬几十家前去,明是住家,暗中监视,并命二十个精明强干之人到后寨去牧羊,就便同他们拉拢交情,好打听他们的举动。再命前寨的人练习十步传防之法,一旦有警,只须你发出一个号令,全山都可响应。固然是防备万一,兼可防备山外之人前来侵犯。余外存有昔日我和周世伯亲身勘察的几处人山要道同险径,修理的修理,设防的设防。平日无事,除了照以上所说勤慎去做外,还得随时留心请教周世伯。如有该当举办之事,由你先赶头去做,同时再极力奖励他们跟着学,无须强逼。他们为名利所诱,自会踊跃上路,无论何事,不问过周世伯千万不可妄动!”说罢,又重重拜托了周齐父子与虎儿之妻文美。
周齐自不必说,文美何等聪明,见林璇谆谆嘱咐,无微不至,早明白这一别决非一年半载所能重逢,想起林璇平时情义,不由流下泪来,虎儿也是眼睛红红的伤心要哭。
林璇也是惜别,心中难受,恐勾起虎儿小孩脾气又来强留,只好忍痛用好言安慰虎儿夫妇,虎儿知道林璇去志已决,决难挽留,不住口地含泪坚问归期。文美哭着说道:“你真是个呆子!你听姊姊说了这一番话,不是一年半载焉能回来的!”虎儿一听文美之言,心中一着急,跑过来双手拉着林璇,未及张口,先自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林璇见虎儿竟如此姊弟情长,也是难以割舍,怎奈思亲心切,不容中止,也不知用了多少安慰的话,还答应无论如何,至迟不过两年,即使不能将生身父母接来,也必来此看望,再定行止,好容易才将虎儿劝住。这一席离筵,慢说周、林、虎儿等人,就连余独、筠玉与杨氏父女也没有吃得痛快。众人随意用了一点,便命人将残席撤去。到了晚问,林璇又备下祭席,到义父母墓前上香辞墓。一到坟前,林璇想起抚育之恩,不觉大放悲声,虎儿夫妇也随着痛哭了一场,旁观的人无不伤感。
回寨坐定不久,大家正在各诉离愁,忽见服侍林璇的两个心腹山女春桃、春燕,每人口上衔了一把明亮亮的大刀,跑进室来朝林璇跪下,求林璇带她们二人同行,否则便死在林璇的面前。林璇才说得一声“你们何须同去”,春桃便要横刀自刎。幸得余独、筠玉手急眼快,将她二人的刀分别夺了过来,喝住二人,不准妄行短见,二人还是跪伏在地不肯起来。筠玉连日同林璇同起同卧,也颇喜欢这两个山女伶俐,转身对林璇说:
“我们同行虽有六人,却有一半是文弱的。她二人生长大山,力大身轻,带了去颇有用处,姊姊何必如此固执?”林璇道:“妹子哪里知道!我屋中共有侍女八人,外面还有十几个最得力的心腹,因为平素我对她们还厚,一听我走,个个背人同我说要跟了我去,你叫我带哪一个去好?都带又万无此理,并且还得将有用的留给我兄弟。都走了,他更难了。你不信问春桃、春燕,她们准是因见我不允,才推她二人来打头阵,我如答应,便中了她们的套儿,大家都来要跟我走了。”筠玉闻言将信将疑,便问春桃、春燕:
“你主人所说是否果有此事?”二人因大家心事俱被主人猜透,把脸涨得通红,强强说道:“我二人也不管别人,不带我二人去便是一个死!”说罢哭泣不止,筠玉也为起难来。后来还是周齐道:“要按说像她二人同去,你们倒是真用得着。不过大家都要同去,这就不好办了。依我之见,索性你将他们都一齐喊来,由我们大家晓谕他们一番。因为春桃、春燕从小在你跟前近身服侍,别人不能和她二人比,当然带走。不过余人一个不带,他们也决不肯甘休,索性再多带上四个,若是走平路雇用车轿,他们如愿随去,便命他六人先作舆夫,抬着杨老父兄女三人上路,岂不又得用又放心,还符了他们的愿望,三全其美、如果要嫌去的人多,我自有主意。”
众人闻言,俱都点头称善。林璇便命人去将这些人唤来,共是六个女的十六个男的,俱都生得雄健非凡。周、林二人将话说明,并说:“谁怕劳苦,仍可明言不去。”众人异口同声,齐说:“跟随大司,就是火山刀山都不在心上,只求带了同走,慢道抬山舆,做牛马也干!”林璇闻言,将眼望着周齐。周齐道:“大司将才说她本舍不得你们,无奈不能都带了走。大司将来还是要回来的,都走了,叫准帮她兄弟办事?所以除了春桃、春燕因为从小近身服侍离不开,必须带走外,你们这二十几个人都是一样,不带谁走也不好,只好用抽签来决定。你们各人去取一根木片,打上各人记号,木片长短须要一样,将它和乱,由我等给大司蒙上双目,由她自己抽着谁是谁,去的不要喜欢,不去的也不要难受,左就她是要回来的。你们看怎么样?”山民都以为这种办法极为公平,哪知周、林二人早已不约而同地商量好,选中了四人,抽签不过遮遮众人耳目而已。众人半优半喜的,一会将木片取到,先将林璇双目用布蒙住,由周齐将木片和乱,叫林璇去抽。林璇早已明白周齐心意,先将每根竹片都暗中摸了一下,然后一个一个的抽出四根来,恰好是三个男的一个女的。三个男子当中,九熊的兄弟十熊也是其内,余下两人,一个叫云田,也是林璇的同族,一个叫岑春,是个黑蛮。那女的是春燕的妹于,乳名叫作四儿。
这四个人虽然个个勇猛忠心,却是秉性桀骛,极为难制,周、林二人早有打算,特意借抽木片为由将他们抽走,省得林璇走后不易管束,他们又都立过功劳,犯了法规不忍重罚处置,反不如由林璇带走,且还可路上得他们用处。四人见把自己抽中,个个兴高采烈。余人虽然懊丧,也是无法。林璇便命他们准备行装,除了所抬的山舆外,每人只准带随身兵刃弓箭和一个随身小包袱,行时俱都换成汉装上路。吩咐完了六人,又对余人安慰了一番话,各给了些犒赏,才打发他们散去。要知后事如何,请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