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回 枭雄红粉 [1]
无独有偶,光福寺大雄宝殿里又摆了桌丰盛的酒宴,同样也是为了招待一个由中原来的少年。
所不同的是他穿了身蓝衫。
红衣帮里的人物颇有几个认识他——蓝衫客花满楼。
在牡丹宫总舵,花满楼确实给红衣帮添了不少麻烦,尤其是他当场杀死了右护法鬼见愁史文通的相好牡丹花姑杨玉华;嗣后不久.又因他在天泉古洞丧了长老盖天王叶希贤的原配夫人绿蜘蛛夏云燕——花满楼确乎罪莫大焉。
无奈,花满楼谙熟少林绝技一指禅功,其人的剑术更是凌厉、诡秘,与少林达摩剑法相较略无逊色——
西川二鬼闵氏兄弟何等身手,竟非其敌。
世上的事偏偏就是这样:有怀璧之罪,便有怀璧之福。
当红衣帮主获得花满楼的行踪后,之所以不聚众截杀,而是苦心孤诣、设谋把他挟进总舵,亦或恰如丧身天泉古洞的夏云燕所云,红衣帮正值用人之际,非到万不得已,但凡武功高手都尽可能不杀;把他们带回总舵去,软硬兼施,总要他为红衣帮所用。
亦或正是基因于此,红衣帮主为之备下了这场酒宴。
排场较接待冒牌的“白衫客”乔玉影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夏云燕人老珠黄,叶希贤早已和在黄河岸边掠来的粉面妖狸吕秀婵搞得如胶似漆;夏云燕夭亡,叶希贤正可无所顾忌。与花满楼同桌而席,他也只怒冲冲瞪了对方两眼了事。
而鬼见愁史文通却不然。一则他煞费苦心弄来了个“白衫客”竟是假的,他自觉脸上难看,心里不禁悻悻然。再者,从华山紫风林珊住进邛海之际,恰值杨玉华奉命去牡丹宫卧底,他便对林珊动了心思,岂料,林珊竟软硬不吃——她一身武功了得,轻易近身不得——偏偏杨玉华又死于非命。他虽对邛海孤雁朱玉凤馋涎欲滴,怎奈,伊人顶着个公主的头衔,他又怎敢轻易上手?
这段时间以来,他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热屋顶上叫春的公猫,有劲、有气却没处发泄。
他坐在二长老的下首席上,与花满楼隔席相对,两眼恶狠狠地盯视着对方,只恨不得从他脸上咬下块肉来,
酒过三巡。勾魂鬼闵兴南呼地站起身来,冲着对面桌上的花满楼拱了拱手,道:“好香的一块羊脯啊,花大侠,您尝尝看。”声犹未落,挑着一块羊脯的餐刀挟啸向花满楼飞去——他是暗奉红衣帮主之命,于此一试花满楼的身手,迫其施展一指禅功。
但见花满楼微微笑道:“在下不喜欢吃羊肉,还是闵大侠自己用吧!”若无其事地抬起手腕,正对餐刀,内力猛吐.“呼”的一声,那柄餐刀又反飞回去——挟风带啸,力道比来时大了许多。
闵兴南有意卖弄,不用手接,只大口一张竟将那刀尖衔住,随即大噬起羊脯来。他状甚豪迈,却有苦难言;餐刀刀尖刺破舌尖,疼痛难忍,只是没有显露出来。
席间响起一片哄然大彩。
史文涌见闵兴南嘴角有血丝,知道他吃了亏,举杯站起身来,叫道:“久闻花大侠武功超卓,俺敬你一杯!”说着话,人不离席,腕力猛吐,一只斟满酒的铜樽疾如电射,径向花满楼劈面飞去。
花满楼呵呵笑道:“史护法不必客气。”但见他扬臂一掌拍出,那酒樽在空中稍顿了一下,倏又反向史文通飞去。史文通忙挥掌发功,一股极强的内力又把那铜樽逼住,在空中停了一瞬,复又向花满楼缓缓飞去——酒樽在两股内力作用之下,摇摇晃晃。
往返几度,史文通终于招架不住,无奈,伸出手去接那酒樽;不料,花满楼突地收回掌力,酒樽“啪”的跌落席面上,酒浆溅在史文通身上,状甚狼狈。
史文通羞得面红耳赤,颓然坐下。
但见花满楼淡淡一笑,道:“多谢史护法关照,我这里也敬史护法一杯。”他说着话,端起酒壶,内力一发,酒从壶嘴射出,白花花一缕酒线,堪堪注入史文通面前的杯里。
一杯斟满,不曾外溢,酒线倏止。
史文通惊气交加,脸上倏忽变色。
武林中人居多豪放不羁,每每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便要怒目相向,乃至动手拼个你死我活:然而,一旦明知技不如人,也只有忍气吞声。这种忍气吞声确不失为明智之举。
厅里的一片采声窘得史文通面如猪肝。
红衣帮主待彩声甫落,笑吟吟站起身来,道:“花大侠果然技艺超群,本帮主得蒙大侠折节向投,实乃幸甚。”
花满楼仰天打了个哈哈,道:“帮主此言由何而来,在下虽蒙贵帮长老相请、来贵帮一睹总舵风采,却绝不曾提及列身门墙之事……”
红衣帮主打断他的话,“呵呵”笑道;“花大侠何必过于拘泥。廖长老素来温良恭谨,与大侠所说不过言词游戏而已。敝帮虽偏居西南一隅,却是权宜之计,不日内便当染指中原,便是于当今天子手里夺得九五之位亦未可知。花大侠艺业惊人,何不与席间众位英雄并肩携手,将来势当紫袍玉带,光宗耀祖,才不辜负这副好身手;象花大侠这样,一味浪迹江湖,岂不可惜?”
花满楼心中一凛:“观此人颇具王者风范,原来竟有这般野心——纵使你红衣帮势力庞大,又怎与朝廷抗衡——这厮死定了!
他既将这般话说在大庭广众之下,可见无所畏惧——厅中人尽是他的死党。
然,我已知他心计,他还能放我走吗?”
花满楼心里沉吟,便于对方的话置若罔闻,就象根本没听见对方说话一般。
红衣帮主等了一会儿,见花满楼仍默然而坐,不禁心里有气,淡淡一笑,道:“本帮主虽求贤心切,却也不屑于追人就范;无奈,又不愿与花大侠失之交臂,只好请大侠暂且留下。住处虽稍显龌龊,却不漏雨,至于酒食,乃本帮主待客之物,花大侠既不愿为客,便不用也罢,等大侠愿为座上宾时,尽管呼唤下人便是。”
花满楼依旧默然。
笑面阎君陆子谦呼地站起身来,戟指花满楼道:“姓花的,你没听见我家帮主说话吗?”
花满楼见自己再不出声已说不过去,他淡淡一笑,道:“他说不说是他的事,我听不听是我的事,与你何干!”
陆子谦气得脸上变色,离座走出几步,冷冷道:“花大侠一身傲骨令在下佩服,笑面阎君欲请花大侠赐教几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