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英塔 - [上官鼎]

第 十 回 月明白杨 影落南方 [6]

  俞佑亮想了许多,总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说话声音如此之近。

  外面一阵寂静良久,忽然听听刮起风来,呼啸之音仿若风自洞室中而出。

  俞佑亮抬头四望,只见室顶穿着许多小孔,那孔又小又在不当眼之处,是以一直未曾注意到,当下仔细观看,那声音都是从小孔之中传来,他身形拔起,平贴屋顶,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:“传音之孔。”

  心中登时对于前辈经营布置之妙大为感慨,过了一刻,俞佑亮只觉体内真气翻腾,全身热如火焚,他知药性发作,当下跌坐下来,调息归窍。

  他调息一周天,身内真气惫来愈盛,几欲烈体而出,那热的程度也是愈来愈烈,俞佑亮知已到要紧关头,连忙施出那大禅宗佛门坐定的功夫。这功夫原来是佛门至上心法,练武之人,如能得此心法,运功之际,诸魔幻象不侵,真是事半功倍,许多难练的功夫也能练成。

  他禅功一施,燥热渐消,过了半晌,忽然体内透出一股寒气来,那寒气来得好快,不一刻直冻得全身发栗,肌肤发紫。俞佑亮倒底是禅宗传人,此际心中一片清明,他知这酷热寒冻,乃是药力发挥,并非幻象所成,当下小心翼翼地运功支持。

  待到寒尽暖来,已是多个时辰以后,石室中光明一片,也不知外面是何时刻,俞佑亮长吸一口真气,只觉体气如水,乳交融,说不出的受用,举上之间,自然便觉身轻体健,他知适才体内阴阳真气交融,已是浑存一体,那刚中有柔,柔中有刚,练气已是大成了。

  俞佑亮缓缓站起身来,心中寻思道:“这棋盘老怪和西藏姓温的守在门口,我如要出去,难免不和他们拚斗,此刻左右别无善法,我却乘此机会练练武功才行。”

  他已十多个时辰没有滴水入口,但丝毫不感饥渴,反倒精神奕奕,但他胸中所学上乘武学极多,一时之间,也难以决定倒底先练那门功夫。

  他想了想忖道:“林老爷子千手剑法第八招‘观音三现’,那真是气象万千,虚招有真,真招又虚,便如大士金身现露,千手千脚一般,我总是施不好,对了,我先练练看。”

  他举起北斗神兵,思索之间,右手自然转动,竟是极其完满施了此招,待到招引施完,俞佑亮真如梦中惊醒一般,呆呆地发痴了。

  他心中却不断想道:“我从前练此招,都是想以巧炫人,以快惑敌,但愈想快想巧,反倒力有不逮,此时我照心中所思,剑招上自然流露出这招的精神来,如此看来,为学之道,仍是顺乎自然,娇揉做作,花招巧招,原都是下乘,那真正高深之处,乃在简朴二字而已。”

  他登时只觉豁然开朗,脑中流过许许多多自己所学过的武功来,有武当、点苍、昆仑,天山,各门各宗,一时之间,他似乎发觉每派上乘武功中都是无懈可击,原因是都没有不实用的巧揉招式。他想到此处,心中不住地道:“武当震天功,昆仑、点苍……功夫学来原来如此简单,唉!不对,这些都是前辈多年心血所创,岂是我一个小小后生所能窥其奥妙?我只不过知其皮毛罢了!”

  但他缓思而去,自己所学的武功招式都是蕴藏于胸,只觉各门派武功之间都有脉络可通,那么天下武功殊途同归,练到了极处都是一般厉害。

  他想想又练,练练又想,尽心竭智,也不过了几日,这天他练到“震天功”一招,反扭运气,忽然眼前一黑,昏倒地上。

  其实他连续竭智思索了三日三夜,如非他自幼受上乘内家功夫扎底,又连服绝世灵药,不要说不能将天下至高武功都融合贯通,恐怕老早便呕血而亡。

  他昏了两天两夜,第三日醒转过来,放目四望,只觉分外清楚,顾盼之间,心中更是沉着。

  俞佑亮心道:“我入室以来,不知日子过了几天,棋盘老怪锲而不舍的性儿,此刻只怕还在苦等,看来我如不冲出去,便得等他们进来,一场打斗是难免的了。”

  他想想心中实在漫无把握,只觉腹中微感饥饿,心知入室时间已不短。正自沉吟无计,忽然想到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来:“这石室四周都是厚逾丈余的青石,又在地底深处,如何我在室内,丝毫不感气闷,这空气是从那里而来?难道另有通道?”

  他想到此处,立刻动身搜寻,用那北斗神兵敲敲打打,贴耳壁上聆听,并无丝毫破绽,忽然仿若从远远石室另一头,传来一声铁器击石之声。

  俞佑亮一震,速忙仔细听去,那声音断断续续,但似乎是向这石室方向移来,俞佑亮沉思半晌,心中却揣推不出是何道理。

  那声音继续了一个时辰,极有规律,渐渐地近了,蓦然脚底一声大响,四周坚厚青玉石壁也自震动了。

  俞佑亮凝神执剑而立,过了半晌,又是轰然一声,那石室之底石屑纷飞,竟被炸了一个大洞。

  那漫天石粉缓缓落下,俞佑亮眼中鼻中全是石灰,但他不敢一丝怠慢,静以待变。过了好久,却是并无动静。

  俞佑亮正自奇怪,忽然一阵极轻脚步之声从下面传来,俞佑亮一听那声音,便知是盖代高手所发,当下更是紧张,那脚步忽东忽西,好不飘忽,似乎东躲西藏,避敌仇踪而来。

  忽然风声一起,俞佑亮只见一朵红云自地窜出,身形之疾真是不可思议,那人一上石室,忽见俞佑亮仗剑端立一旁,心中着实吃了一惊,他乃是江湖上人人谈虎变,大有来历之人,一生之中如此这般受惊,倒是第一次了。

  那红衣人道:“小子,你却是如何进入?”

  俞佑亮瞧着他,只觉双跟冒着火光,全身血液都快要沸腾了,俞佑亮阴森森地道:“好哇,原来红袍老祖便是百毒教主俞一棋,你害死天下各大门派掌门人,自以为无人得知,想不到我却身历其境,你扮神作鬼,哈哈!红衣人,百毒教主,原来便是一人!你问我怎么进入?‘琼府仙液’却给我吃了!”

  那俞一棋似乎只听到最后一句,当下目中神光暴射,凝注俞佑亮哈哈笑道:“小子,你本事也算不小啦,竟然骗过老夫,剑下偷生,老夫经营三年,挖掘地道,总算炸通那石室另一通道,又被你捷足先登了,小子,你叫什么?”

  俞佑亮虽是悲愤无比,但他素知面前此人之能,当下压抑怒愤之情,静观其变。

  红衣教主俞一棋见他不答话,当下沉声道:“你敢不理会老夫的话,实是近卅年仅见之人,你上次中了一剑,受伤不为不重,居然被你疗好,小子你师父是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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