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幻游怒狱 [13]
她虽然心中不愿,但发觉室中诸人全部未曾离室跟去,一时间反不知如何是好。
宇文彤两度晕厥,人虽醒来,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,却刺激得他神经麻木,当他奔出室外,迎面夜风拂过,脑际稍稍清醒。
然而,他此时只有一个意念,如何远离这可憎的人间,是以他脚下毫未停留,一直向前奔去。
他也不知到底奔行了多久,以及经过了些什么地方,但他却迷迷糊糊出了迷宫,闯入了丛山之中。
荒山夜色,其浓如墨。
满怀悲愤的宇文彤,狂奔在这冷寂的荒山中,直恨不得远离那可憎的人间,再也不要踏入尘世一步。
皆因,杀害他生父的仇人,都正是昔日恩养他的亲人。
人,往往受到命运之神作弄……
而他,却被命运之神作弄得最惨!
他此刻心头不知是悲怒,是哀痛,抑或是愤恨!因为,恩与仇,爱与恨,混搅在一起,使得他连自己都不知道应何去何从?
人生如寄,自当快意恩仇……
然而,他满腔愤恨,满怀悲怒,却无从发泄!
在此情况之下,最是苦人身心……
夜寒如水,山风劲疾,时已接近子夜!
他此刻已不知存身何处,只觉眼前一片茫然。
蓦地——
他停住了身形,仰天悲啸,将满腔愤恨,满怀悲怒,送入苍穹,任由天风吹散开去。
突然——
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叹息,穿过他那响澈云霄的啸声,清晰地送入耳鼓!
这突如其来的叹息,使他惊觉游目四望,空山寂寂,那见有半点人影,他虽在心绪不宁的情况下,但一入十丈之内,小至叶落针坠,也必惊觉。
可是,神目电射之下,身外数十丈内,却人迹杳然,声息全无。
如果,这声叹息是发自目力难及的距离外,那么此人功力之高,已达骇人听闻,不可思议之境。
震惊中,但却又怀疑到自己听觉有误。
正当他惶惑未已,耳际间又响起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叹息!
这声叹息入耳清晰至极!
现在,心中已无疑惑,迅快地循声望去。
但见,在他身侧十多丈外,一高有二三十丈的断崖孤石顶巅,出现一人,衣袂飘风,屹立如岳。
说也奇怪!
他目光刚一接触到屹立在孤石上那人,甚至于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未曾看出,心胸间却一阵阵情感激动。
他心中似乎感觉到,那人就是他至亲之人……
这意念促使他毫无犹豫地抖臂腾身,跃登上孤石顶巅。
然而,当他看清这使他心情激动的人后,不禁为之一愣!原来,在他身前数尺之外,站着一位身量颀长的中年僧人。
这人面如满月,长眉入鬓,重瞳点漆,鼻如玉柱,身披月白袈裟,项上挂着一串念珠,神态和蔼可亲中,另有一种望之令人油然生敬的威仪。
夜色下,这位宾像庄严的高僧,静立如故,直似对宇文彤的出现,浑如不觉一般。
宇文彤满心的欢欣,变作了无比的失望,木然呆望着对方,半晌作声不得。
两人相对屹立,不言不动,像是泥塑木雕一般。
沉默中,宇文彤心念数转,终于幽声问道:“大师适才以禅门中‘梵音心声’相召,不知有何昭示?”
原来,他想起那一声低沉的叹息,倒有些像传说中的“梵音心声”。
这种佛门中“大乘”绝学,被武林中人誉为天下第一神功,其威力之大,已大到令人不可思议之境。
但这种能止雷霆,静万物,顾念防身,意动伤敌的神功,近百年来,武林中尚不曾见过有谁身具这种绝世奇功。
那中年人僧人似乎不曾料到跟前这少年能识得这种神功,闻言陡地双目一睁,两道湛湛眼神,凝注在宇文彤的脸上。
半响,他双目中那种逼人的眼神,方自隐去不见,继而对着宇文彤淡淡一笑道:“施主正值英年有为,正是仗剑天涯,创出一番惊天动地,传名万世不朽事业之时,为何却满山狂奔,对空悲啸……”
就在这“啸”字刚刚出口的时候,一声清如鹤唳,威如龙吟,戛玉鸣金的长笑,破空传来,接道:“尘寰扰扰,烦恼自多,那似我啸傲烟霞,逍遥自在!”
语声甫落,只见一位羽衣星冠,貌相清癯的苍髯全真,悠然由空飞降,飘落在中年僧人之身旁。
宇文彤看了看这一僧一道,默然不语。
苍髯道人却对宇文彤微微一笑,然后向吕年僧人笑道:“野和尚,如今魔降临身,看你如何安排?”
中年僧人闻言一愣,瞪望着苍髯道人。
苍髯道人陡地哈哈大笑道:“野和尚,不要用眼瞪我,享了六年清福,也应该活动活动筋骨了。”
中年僧人淡淡一笑道:“我自清净无染,魔由何生,出家人不打诳言,懒道士这魔降临身由何说起?”
苍髯道人道:“野和尚,六载清修,你仍然灵台未净,沦入心智无明之境,连魔障临身都毫无所觉……”
中年僧人笑着截口道:“懒道士,不管你是危言耸听,抑或是真有其事,我和尚到要洗耳恭听一番!”
苍髯道人眼角略扫了宇文丹一下,道:“法不传六耳,这事可不能让第三者听去!”
说完,哈哈一笑,以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家功夫对中年僧人说道:“野和尚,你师兄赵振刚之子,听说已接掌了铁骨门之位。”
中年僧人微“啊”了一声,立即也施展“传音入密”问道:“懒道士,你这消息是由何处得来?”
苍髯道人淡淡一笑,仍以“传音入密”答道:“这点恕我无能奉告,不过消息却保证千真万确。”
中年僧人陡地朗声大笑道:“懒道士,纵然消息正确,这又与我和尚有何关系?我看你这‘魔障临身’四字,不但危言耸听,简直是无的放矢!”
苍髯道人神色自如,闻言只是笑了笑,仍在“传音入密”说道:“你休要得意太快,可知眼前这娃儿正是你师兄赵振刚之子?”
中年僧人仍然毫不在意,以“传音入密”答道:“我看你真个是无赖已极,就算这娃儿是赵振刚之子,又关我和尚什么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