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剑相思 - [萧逸]

第七章 高人夜造访 互相论金翅 [2]

  麦玉阶遂又招呼着张照等另一桌坐下,添酒回灯,重开筵席。一巡酒敬过后,麦玉阶转向黄通抱拳道:“黄兄一路风霜,这是从哪里来?”

  “豫省陈州——”说时家人打上了手巾把儿。他告了谢,接过来擦了一把,白面巾上立刻留下了黑渍,摇摇头苦笑了一下,便不好再擦下去。

  麦玉阶见状,遂吩咐道:“给黄爷打洗脸水——”

  “使不得——在下可不敢造孽……”随即不客气地接过来方才的面巾,好好地把脸手擦干净,看看那方面巾,已是污同墨染。

  “黄见一路前来,可知灾情如何?”

  “唉……惨不忍睹。”他只说了四个字,脸上即现出一片戚色——“不瞒主人……

  远近千里,灾民流离,情况已到了人吃人的悲惨世界……比较起来,这临淮一地,算得上是托天之佑,算得上是富庶之处了。”

  听他这么一形容,众人俱是神色黯然,低头不语。

  麦玉阶慨叹一声,惨然道:“我已联络了本省抚台,上折多次,惟到今天,还不见朝廷有什么赈灾的措施……再要拖下去,便不好了。”

  阮大元道:“照目下的情况看来,大人实在不必再在这里支撑下去,还是早作打点,迁地为良的好。”

  麦玉阶微微摇了一下头,苦笑道:“阮头儿你有所不知……小儿如今在四川做官,也曾差人要我到他那边住些时候,只是我却是舍不下这片地方……”

  麦丰亦叹道:“我这主人是舍不下这里的人,打算与他们共度危难。”

  麦玉阶点了一下头,正色道:“我正是这个意思……人人都知道我是临淮地方的首富,有我在这里撑着,还能勉强维持着一个局面,我如果一走,这里保不住也就要大乱了……”

  黄通十分留神地聆听着,听到这里,目注麦玉阶道:“麦大爷,你今后的打算是—

  —”

  “不瞒黄兄,”麦玉阶苦笑道,“我这里还有隔岁的存粮十囤,定期发放,也许勉强还可支持几个月,据我所知芝麻李那边情形也差不多。只要我们两家不倒,应可支持半年,那时候也许情形或有不同,最起码朝廷也应该有些作为了。”

  “只是……”麦丰苦着脸道,“灾民越来越多,早晚也有接济不上的时候。”

  麦玉阶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谁说不是?只是又能如何?也只有干一时是一时了。”

  黄通慨然说道:“听君一言,已见肝胆,黄通此番投奔,总算得遇明主,如有差遣,万死不辞,东翁在上,请受俺一拜。”他倒是说拜就拜,突地离开座位,向着麦玉阶深深拜倒在地,一时举座懔然。

  麦玉阶凄然叫了一声“黄兄弟”,亲手把黄通扶了起来,一时悲从中来,泪痕点点夺眶而出。

  这一幕现场景象,着实是把在座各人看得感动不已。

  重回座上的黄通,又是一番气势形态——他已决心献身麦家主人,对于当前的第一危机却不能不有所关怀。

  “东翁,后天便是中秋了,但不知对于来敌,可有什么防应之策?”

  这句话立时把各人带到现实景况,每个人心头都为之吃了一惊。

  麦玉阶对黄通的千金一诺,临危受命十分推重,不觉便改了称呼——“贤弟来得正好。”他目光转向座上四大名捕道,“这四位著名捕役,便是参与其事而来,现在再加上贤弟,料是有恃无恐了。”

  黄通一双精光内蕴的眸子,由四名干捕面上掠过,凭着他深湛的江湖阅历,干什么的,吃几碗饭的,以及有什么能耐的,几乎是一看即知。

  四大名捕固然还不是“酒囊饭袋”,但是距离黄通心目中的能人义士,那还差得远。

  他不便当面浇麦玉阶的冷水,却亦不敢心存乐观,一时浓眉微蹙,黄脸上现出了一片愁容。

  麦七爷忙道:“黄爷有所不知,四位捕爷请来神机营的火枪——哈——这一次可就不愁了,那只老公鸡不来则已,他真要是敢来,管叫他肉包子打狗——有来无回。”

  提到了“火枪”,黄通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转向那几个家伙看了一眼——这玩艺的厉害,他刚才尝过,总不至于马上就忘了,但是,似乎依然不能让他兴奋起来。

  “贤弟——你看这番布置,可能对付得了来人?”麦玉阶关心大局,始终保持着慎重的态度。各人的一双眸子,也都向着黄通集中过来。

  黄通这才点点头,目注向阮大元抱拳道:“既是共策群力,在下便当知无不言了。”

  阮大元方才已领教了来人的厉害,虽然“黄通”其名不曾听过,却不能太轻视。

  “哪里,哪里——黄兄说哪里话。我们这里正在共商对策,黄兄弟你这一来,不啻猛虎添翼,有什么话,黄兄弟你就直说吧!”

  黄通点点道:“好——兄弟想知道,这里共有多少火枪?”

  “这个——一共六杆。”阮大元一笑,道,“枪数虽然是不多,却也足够使唤……

  黄兄弟意下如何?”

  黄通微微摇了一下头,一只酒杯在他手指盘弄之下,在桌面上滴溜溜地直打着转儿——他显然有满腹的心事,却是郁郁不乐。“唉……”他那双眸子抬起来,直直地向阮大元注视着:“阮兄可曾知道来人的底细?”

  阮大元愕了一下:“你说的是老金鸡?”

  “不错……在辽东地方,知道他的人都称呼他是‘金翅子’……阮兄以前可曾听说过这么个人吗?”

  阮大元点点道:“我知道他叫‘金翅子’……不过除此之外,也就不知道别的了……

  倒是我这位拜弟出身辽东,对此人多少有个耳闻。”说罢,遂转向在座的神眼杜明道:

  “你说说吧!”神眼杜明尴尬的一笑,看看这位拜兄一眼,实在是自己知道得有限,跟他也差不了多少,他却老爱要自己说,还能说些什么?

  “那好极了。”黄通的眼睛,又转向杜明,抱拳道:“杜师父请道其详。”

  杜明干咳了一声,搓着两只手——“这个……实在说,兄弟知道得有限……只知道他外号叫‘金翅子’,在辽东作案累累,后来官府调动大军,他才转了地盘……这个……”搓着手,龇牙一笑,杜明尴尬地道,“我所知的就是这些了。”

  黄通目光转向其他各人,征询地问道:“各位之中,谁对此人知道得更多一些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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