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[3]
出门人老毛病,碰着认识的人总有点热情。
姑娘也是有这个毛病!听说小老头就要回来,她立刻扳鞍下马,认真问:“有地方可以住吗?”
黑小伙笑道:“恰有个房间可是没有炕……”
他手指短短的黄土墙上挖的圆窗洞。
姑娘牵马过去,伸头窗洞里看,黄泥地,破椅子,倒是支着一张床板。
有这一张床姑娘也就满足了。
她回头说:“还好,请你把马鞍卸下拿进去,马就给拴在窗洞下。”
黑小伙笑道:“那怎么行,你不见墙下画的白圆圈,这地方出狼。”
姑娘道:“我的马不怕狼吃怕人偷。”
边说边去马背上搬下行李,干粮袋,水囊,宝剑,马包便往店里走。
小伙计朝她背上扮个鬼脸儿。
女儿家总是爱干净,小绿她就是顶怕脏,每一次下店时总要费一番工夫打扫,不管住个把时辰也一样要照办。
今天算早些休息,自然更要大费手脚,好容易把屋里收拾停当,叫盆水洗手脸揩脖子,胡乱抹抹身。
天色已经不早,这当儿那个卖茶的小老头来过两三趟,全被姑娘关上门给挡了驾,她不要灯,也不要什么吃的喝的,干粮袋里还很丰富,水囊中水也充足。
初更天她出来看马,拿个破凳子坐门见外乘凉。
夏夜没有月,星光就更可爱,夜的静寂使人显得悠闲。
可是小老头跟那个黑小伙都太讨厌,守住她不住口劝她吃东西,最后提到酒,老头直夸山中积年陈雕不可错过。
酒这宝贝对出门人有很多好处,解渴,避暑,又可以和药医病。
小绿带有一对锡打的盛酒扁瓶,恰好酒用光了。
一听说积年陈雕她动了心,屋里去拿出一只瓶,向小老头要个空杯教盛一杓酒来试一试看。
小老头是个行家,看透了客人相当精明,他去打一大瓢好酒带个空碗出来,姑娘果然拿瓢中酒倒些碗里要小老头喝。
小老头那还能不喝?
姑娘这才就着瓢尝一点笑道:“这烧酒不错。”
笑着把锡瓶盛满,仍然留住小老头聊天,留心看他有没有什么变态,然后回去房里拿来另一个锡瓶要酒。
小老头又去臼来一瓢酒,姑娘是真尖刻,还要他先喝半碗,这一下小老头却教小伙喝,,说酒太烈,他量小怕醉。
黑小伙勇敢地双手捧碗一口气喝干。
小老头骂:“你就一辈子没有见过酒,没出息干嘛不慢慢来!”
顺手儿敲他一拳。
打得小伙子一哆嗉摔破了碗。
小老头大喝一声:“你要死……”
黑小于吓坏了,拔步飞奔。
这时光姑娘又把锡瓶儿灌足。
瓢里还剩酒,酒是真香,姑娘喉痒,不由举瓢就唇。
就在这个时候,慕地远远飞来一块石头,正好打翻了姑娘手中酒瓢,小老头惊叫:“谁在开玩笑,老子非揍你……”
嘴里这样叫,人反而往屋里逃。
姑娘猛可里觉悟,扔下锡瓶儿站起来待捉小老头。
那边树林中有人亮声儿叫:“别追,当心你的马!”
姑娘不作声,赶过去牵马进店,瓦油灯下看黑小子爬倒地下打呼,小老头推倒店后一扇芦壁逃走了。
姑娘不住的生气,想一想何必跟么魔小丑一般见识。
天气这么好,乘夜赶一程路多凉快。
想着便给马搭鞍,拾夺行李快走,走出店门外找不到锡瓶,姑娘嘿嘿好笑,牵马穿进前面树林。
可是什么人都没有,她站了一下也就上马走了。
山路确然不好走,绿姑娘按辔徐行。
行不了十来里路,背后一连串马蹄声急,姑娘勒马斜坡屹立不动,星光闪闪中望来人。
果是白天那个中年汉子,依然穿着一身黑,但手里这会却亮着兵器,是一枝四尺来长的钢鞭。
那汉子望见了姑娘反把鞭挂上,摆摆手叫:“别放射暗器,听我讲,那山坳茅草房屋住的全是贼。
我已经替你打发了,暂时可保无事,前途那是不敢讲,贼人互通声气,谁叫你露了眼……”
边说边往上闯。
姑娘不响也不动,冷静地注视来人马上动作。
两边马头就差那么一两尺远碰上了,那汉子点点头笑笑又说:“你不说保一笔红货镖往西藏吗?怎么又是上新疆啦……”
姑娘猛吃一惊,怔一怔急忙问:“你,你是谁?”
汉子笑道:“我叫蓝立孝,又叫傅思,身受纪宝三爷厚恩,该向他家里人报德。”
姑娘不禁嗯了一声说:“你错了,我不是纪宝家里人。”
蓝立孝道:“我再提一个人,无玷玉龙郭阿带……”
姑娘又呆住了。
立孝道:“我们都有一番交情,不过纪宝可要比我晚两辈,他的三祖母白夫人跟我算师门手足。
前一次我陪纪宝到宝鸡见过海容老人,我又奉老人命护送崔小翠姑娘进京,这一次要不因为紧急的事故西行……”
说到这儿,他忽然跳下马,拿手上锡酒瓶递给姑娘笑道:“给你换装了好酒,还你啦!”
姑娘本来大方,她笑道:“您留着喝啦,我这儿有很好的牛肉脯……”
向干粮袋里抓一把送给他。
立孝道:“你下来,我们谈谈,白天呢我顾虑人多耳目多,有话不便跟你讲,后来追你上路,可不想引出一场误会。”
他不禁伸手摸摸左肩的箭伤。
姑娘显然过意不去,赶紧滚鞍下地给人家作个长揖,笑道:“我笨嘛!就是不识好人,不过那几枝箭倒是不敢认真……”
立孝笑笑说:“那全没有关系,我刚提的无玷玉龙是你的什么人?”
姑娘咬着字说:“我的伯父。”
立孝大笑道:“没听说婆带有几位令郎嘛……姑娘,恕我冒昧,我晓得你是谁,阿带是你的天伦,你也就是他的二小姐小绿?”
姑娘脸上立刻变了颜色,她以为人家知道的,也许还不止这一些,莫非他是受燕月所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