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侠燕单飞(上) [7]
那仇良自忖必死,早不屑搭理别人,这下听陈吉沉喝,索性将胸前被褥拉起盖住头脸,不再理睬。
“你这个死囚,大人与夫人来,你竟敢目中无人,你难道……”
崔夫人举手制止陈吉,陈吉不敢再多说。
崔夫人笑眯眯款步向栅栏,细柔轻唤:“你——可是仇良?”
仇良在牢里已待了半个月,每天面对牢卒的冷脸,日子过得烦闷透顶,这下见一个娇艳如花的女人跟他说话,不自觉拉下被褥,站起来,缓步走向栅栏。
王松见他眼有贪婪之色,便喝道:“夫人在问你话,跪下回话。”
“不必勉强。”崔夫人嘴笑眉笑:“你可是仇良?”
仇良看她笑盈盈,甚是和颜悦色,心中有说不出好感,便说:“正是仇良。”
“你可想要活命?”
仇良闻言黯然,伤感道:“既已定罪,还能活命吗?”
“大人若让你活命呢?”
“大人……”仇良偏头看李福生,万般不信问:“既已定罪,你会让我活命么?”
李福生凝脸不语,崔夫人却盈盈而笑:“死里逃生,这又何难?”
“你们——”仇良眼睛睁大,一脸困惑不解:“为何能死里逃生?”
“因为你有个好身手。”崔夫人道:“放你一条生路,你去杀一个人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?”仇良满脸困惑:“你们要我去杀谁?”
“就是今日未时,闯入大牢,欲将你杀之而后快那位姑娘,她叫郭雪儿。”
“好!”仇良瞪直眼睛盯住崔夫人,眉宇难掩喜色:“仇良全任夫人安排。”
“你要记住,五日之内了结雪儿,事后远走高飞,从此不许出现广平府。”
绝处逢生,仇良岂有不愿之理?当下几疑置身梦中,惊喜之余,只愿点头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李福生夫妇走出牢房,一个魁伟汉子迎面而来,夫妇俩不觉脸色一僵。原来那魁伟汉子乃广平府总捕头白云飞。
夫妇远远就认出对方,崔夫人忙碰碰李福生手肘,李福生会意,故意扬高声音道:“前面何人?”
“是大人夫人吗?”夜深人静,李福生夫妇出现牢房,令白云飞吃惊不小,他略一凝神,便说:“属下白云飞。”
“去飞,你来得正好。”李福生一脸凝重:“今日郭雪儿闯入大牢,险些杀了死囚,我不放心,特来看看。”
“原来如此,大人放心,属下已加强戒备。”
知府衙门与府邸仅一院之隔,夫妇俩回到府邸内宅,崔夫人脸笼上一层霜,眼露寒光道:“白云飞太精明,那仇良又是他擒来的,刑场之上,怕要露出破绽。”
“夫人聪明过人,想必有应变之策?”
崔夫人略一沉吟,说:“自然要将白云飞调虎离山,才好办事。”
“如何调虎离山?又是如何办事?”
“先告诉我,仇良何日行刑?”
“三日之后,五更行刑。”
“何人监斩?”
“自然是本府。”
“好,尽早贴出告示,届时在数以千计的百姓面前,将替身问斩!”
李福生急急道:“夫人,这使不得,如此一来,岂不让人识破?”
“老爷,你知道大盗仇良如何作案?”
李福生思索一下,说:“头戴大笠,作案之后,留下仇良二字,故而广平府人人皆知仇良恶名,却鲜少见其真面目。”
“如此——”崔夫人娇笑道:“只要瞒过白云飞便可。”
“可是,那仇良仍是大盗,他的余党若来抢劫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“抢劫?那岂不更顺理成章?”
“夫人,你把我搞糊涂了。”
“老爷,你且说看看,那死囚斩首之前,要做什么?”
“游街示众啊!”
“那不就结了吗?老爷可以以‘为防余党劫囚’为由,宣布取消游街示众。”
李福生赞道:“理由甚妙!”随又犹豫道:“只是刑场围观着数以千计,难保不被识破。”
崔夫人轻笑道:“老爷,我笑你太胆小了,正因为围观者数以千计,才不会被疑有诈。老爷可以以‘为防刑场有变’为由,喝令百姓退出三丈之外,谁又能辨出真伪?”
“只是,若余党将替身劫走,怕是不妙。”
崔夫人烂笑如花:“老爷又多虑了,替身被劫,那些余党知道事有蹊跷决不敢声张。”
“若无人劫囚呢?”
“这就更好办了,将替身斩首,岂不干净利落?我查过了,那仇良无家无眷,断不会有人替他收尸。斩首之后,立刻由官府备口薄棺收埋,如此岂不神不知鬼不觉?”
李福生疑神谛听,不觉喜形如色,频频点头:“夫人天资过人,本府佩服。”忽又觉不妥:“只是仇良那大盗,夫人真有办法驯他?”
“仇良那人心急气躁,我料准他应可在五日之内将郭雪儿杀死,五日之后……”夫人神秘笑笑,轻声道:“老爷,五日之后,仇良怕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,永不足为患。”
“夫人,你……”李福生喜得紧紧握崔夫人的手:“你真是我的贤内助,将来官场之上,还要仰仗夫人……”
“还说呢!”崔夫人一甩李福生的手,娇嗔噘嘴道:“你这广平知府,多半是我替你挣来的,只不过,你如今高官厚禄,得意非凡,我却落个不贤不义的恶名。”
“谁敢说你不贤不义,我就不饶他……”
崔夫人蓦然转脸斜瞅他:“你的原配陈家庄的陈氏。”
李福生一愣,监介搓搓手:“她如今双目失明,已够凄惨的了。”
崔夫人陡然站起,冷哼一声:“凄惨?她花了五千两银子,要郭雪儿取你项上人头,你还不觉悟,还替她说话?”
“夫人,这绝非她的主意,郭雪儿言道,是陈家庄陈庄主……”
“他们姐弟两个,联合起来对付你,你还不知死活?”
“夫人,当年之事,你我有失厚道……”
“好了!崔夫人忿忿道:“眼前你都过不去,还提当年!”
“夫人不是已有万全之策?”
崔夫人皱眉道:“那郭雪儿十分棘手。”
李福生讶道:“夫人不是让仇良去制她?”
“我说刑场之上。”
“刑场之上?夫人认为她会来扰乱?”
崔夫人沉吟一下,慢条斯理说:“仇良是她杀母仇人,她分明知道仇良已定死罪,却要闯进大牢杀仇良,可见她手刃仇良的决心,所以行刑当日,她可能在行刑之前,闯入刑场,亲手了结仇良。再者,她对我们李家恨之入骨,你如今贵为广平府,又是仇良的监斩官,如果她在刑场杀了仇良,你难免担起疏怠职守的罪名,这对你的官声,可大有影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