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[1]
“打听消息自然不靠你一个人,我已经连络了不少人,布下不少的线,但是少一个主司连络的中心,那些人探来的消息,要如何地传出去,颇费周章。”
香君目射异采道:“你想利用旧院?”
“那是个最理想的地方,人人都可以公开的去而不被注意,天天去,常常去也不会引人注目。”
香君不开口,紧紧地注视看他,柳敬亮接着又道:“延平的复国大业分为两大部份,一是整军经武,实地作战以驱敌,二是翦除国贼以寒敌胆,清军中有很多的汉人投降过去的,他们帮着外人来打自己人,居然还很起劲,这种人若能锄杀一二,必可大快人心。”
香君道:“对!杀!汉奸国贼,应该杀得精光。”
柳敬亭道:“我向延平献策,也是以南京为下手的地方,因为那些人都会到南京来拜会多尔衮,暗中派遣一队杀手到来,潜居此地,有了适当的对象来到,就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的。”
“好!我赞成,别说外地来的了,就是南京本城中,就有很多该杀的。”
“香君,该不该杀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,延平自当另遣主事者来主持其事,只是在南京要找个落脚的地方,找也只找在秦淮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在那儿呢?”
“因为鞑子想要扮饰升平,恢复六朝金粉旧观,正在号召旧日的红伶名媛同去,那几个清军的大佬也颇好此调,每有酬醉,都在那儿,就造成了很多下手的好机会,因为我们要狙杀的对象平时里警卫森严,不易下手,只有到秦淮去逍遥的时候,才会松懈下来。”
香君道:“柳老爷,你是不是早就择定我了。”
“不!未来之前,我想到的是妥娘,那女子有胆有为,放得开,却又一片忠义之心,那知道我到南京,才知道她已香消玉殒了。”
香君沉吟片刻才道:“我也可以做的。”
“香君!你的才具更胜妥娘,只是有一点,你的态度太拘谨,容易闹性子。”
“我若是另有目的,自然就不会了,以前我是不甘心做那一行,才没好神色。”
“遇上你不顺眼的客人,你也不能使性于了,尤其是对那些鞑子,你更得小心应付才是。”
“我能的,我只要在心里不把他们当人就行了。”
“不行的,你必须在心里不把自己当人,那样你才能忍受一切的屈辱。”
“好,我尽量去学着做。”
“还有,这是危险的事,一日事发,逃不掉被抓到后,就要杀头的。”
“道算什么,我不怕,我早在那一次跳下媚香楼时就死掉了。”
柳敬亭一叹道:“香君,我知道侯朝宗使你太失望了,哀莫大于心死,你的心已凉了,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些建议,不过你还要考虑一下,如何应付他呢?”
香君一咬牙道:“我不见他。”
“那是不可能的,你公开出来陪酒待客,他怎么会不知道,而且也一定会找来的!”
“来了我当作不认识他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呢?”
“柳老爷,您放心好了,我不会被他说动心的,他来了,我自然会有跟他解决的方法的。”
“也别太绝了,香君,他仍是一个人才,如果他肯到厦门去,你就不妨跟他去。”
“为什么要我跟着去呢?”
“去坚定他的志向,督促他把一切的力量贡献出来,他在左侯军中策画谋略,都很有见地,只可惜左侯年事已高,大权落在其子左梦庚的手上,使他才无所用,郑延平却是个礼贤敬才的人,他去了,定有发挥的。”
香君道:“好吧,我尽力就是,看他自己了,但首先,我要回去把媚香院再开起来。”
卞玉京道:“香君,你决定了没有,这可不是开玩笑的,往前走出一步,就无法回头了。”
“决定了,我也决不会回头的,玉京姐,你怎么样,是否也去帮我的忙。”
卞玉京道:“不了!协助延平中兴,我愿意尽力,但我不回旧院去了,我这头发剃掉了,已经跳出三界外,不在红尘中了。”
柳敬亭道:“京娘不出去也好,你已经皈依三宝,我可不能做佛门罪人,再说你这个地方也很隐蔽,可以藏身,万一有人犯了事,逃到此地来,希望你能收容他!”
卞玉京只合什念了声“阿弥陀佛”。
媚香院又在秦淮旧址开了起来,由李香君当家。
小香扇坠儿原来就是秦淮的大红人了,重披歌衫,再挂艳帜,越发的不同凡响了。
她比以前成熟,比以前美艳,也比以前活泼,像只花蝴蝶似的立刻就风靡了金陵的权贵们,成为红遍一时的名歌妓了。
李香君重出的消息,使很多人大为震动,有的人兀自不能相信这回子事呢!
“小香坠儿又出来了,那怎么可能,她从前那么个倔的脾气,血染桃花扇,是多么的令人惊佩惋惜,她怎么会出来应酬那些鞑子们。”
这是位形容枯瘦的老先生,可是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证实道:“是真的,她还是在旧日秦淮的媚香院开业,生意好得不得了,门前车水马龙,一大早就有人排在门口,等着去跟她见一面的。”
“别扯淡了,强煞了也不过是个婊子,那有一大早就登门,排着队去见她的。”
“是真的,因为她现在的身价高了,一到下午,早就被那些新贵或是旗下的将军们写条子叫堂差召出去了,要见着她,只有趁上午她空闲的时候。”
“见她又怎么样呢!她难到又比别的窑姐儿不同。”
“哈!老先生,她是与众不同,因为她有名气,有号召力,许多人慕名而来,总想见她一面,跟她谈几句话,花上十两银子,买一个回乡后向人吹嘘的得意事,算来也是值得的很。”
“什么!打一次茶围要十两银子,你没说错吧,以前最多只要一两银子,秦淮河的窑子涨得这么快。”
“秦淮河的窑子及行情如旧,也许还跌了些,您若是上别家去打茶围,一两银子足够了,但是要进媚香院,却要十两银子,打赏还在外,她在进门外的粉墙上贴了张告示,注明了价钱。”
“胡闹,那有这种规矩的。”
“本来是不兴这规矩的,听说香君原来也没有收这么高的茶费,后来因为求见的人太多,她不胜其烦,才贴了这张字条,原来用高价来挡住一些人,好图个清静,那知生意不减,反倒多起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