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贪嘴的人 [2]
苏三落下地,扯开夹子,顾不得脚痛,望镇子方向便跑,跑了几步,回头叫道:“一起去。”
孙山怒道:“老子不爱跟你活受罪,要回家养伤去。”
苏三有些古怪地看着他,哈哈一笑:“很好,很好。孙山,好人有好报,你会幸福的,我保证。”
“报报报,报个屁!”孙山吼道:“老子身上的伤,就是好报!”
孙山实在是羞愧之极,简直可以用“无地自容”四个字来形容。因为他当了一次坏人,一个很坏很可耻的人,干了一件极其不光彩的事。
他以前经常咒骂世上没一个好人,但这次自己却成了一个大坏蛋了。
他已记不起自己说出“她给你戴绿帽子了”那句话时心里是怎么想的,但他当时是真的想说出来,倒不是想伤害张辟邪,而是好意提醒他不要上女人的当。
因为他竟然信了苏三的话,认为李青青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。
你说,孙山能不感到十二分羞愧么?
孙山一面胡思乱想,一面不住地拍脑袋:“你真混蛋,真混蛋!”
“孙山——你他妈的混蛋——”
他扯起嗓子吼了起来,连吼三遍,心里才觉得好过了些,伤口也不那么痛了。
“谁能有如此感人的自责精神?老夫倒想见识见识。”破庙外有人在说话。
孙山吓得跳了起来:“你是谁?”
“老夫阳春。”
孙山又是一个哆嗦:“阳春?”
“不错。看来孙小哥听说过这个名字。”一个气宇轩昂的华服老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。
孙山见他面色红润,双目湛然,头角峥嵘。尤其是他左手有六个指头,便知他确实是阳春,江湖上大名鼎鼎的“六指神君”阳春。
对于很多江湖朋友来说,阳春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,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。
传说中的阳春,武功卓绝,精擅用毒,杀人于谈笑之间,是个温文尔雅的魔鬼。
传说中的阳春,相貌堂堂,气度非凡,很善于保养自己,姬妾成群,前呼后拥。
传说中的阳春,是天南七圣教的护法,又是教主的丈夫。但后来阳春伙同另外一个女魔头要篡位,也不知成功没有,反正据说阳春现在仍然只是护法。
传说中的阳春,左手六指。
孙山吁了口气:“果然是六指神君。阳先生,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
阳春呵呵一笑:“路过。”
“怕不是吧?”孙山也笑,“六指神君向来是不轻易走动的人,这次到歙州来,若说是闲逛逛,恐怕只是托辞。”
阳春眯起眼睛:“确实只是路过。怎么,孙少侠不欢迎么?”
孙山马上变脸:“我不是什么少侠,我有名字。我叫孙山,孙子的孙,山沟的山。”
阳春宽厚地笑笑:“好吧,孙山。”
“阳春,叫我干什么?”
阳春一怔,无奈地摇摇头:“看来你小子有点不正常,老夫也就不计较这些口头上的得失了。”
孙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:“阳先生这次是单身一人行动么?”
“什么意思?”阳春还是在微笑,但笑得有些勉强。
“我听说你从前三次北上,总是姬妾成群,仆从如云啊。”孙山伸了个懒腰,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“所以我觉得很奇怪。”
阳春笑道:“这没什么可奇怪的,老夫不想惊动江湖上的朋友。再说,本来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,只不过是老来无事,动动筋骨。”
孙山一针见血地道:“托辞。”
“那么你以为老夫是来干什么的呢?”阳春的目光更慈祥更温厚,简直会让人想起“老爷爷”一类的形象来。
“你问我,我问谁去?”孙山不高兴了:“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?”
“唔,看不出,你的脾气竟然还很不好,而且你也不是很聪明。”阳春轻轻拍拍手,不知从哪里转出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大汉,双手捧着一个锦墩,恭恭敬敬地朝阳春躬身,将锦墩放到地上,又逼着手慢慢从大门口退了出去。
阳春笑嘻嘻地一撩长袍下摆,斯斯文文地坐了上去。
孙山看得直发楞:“看来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啊。”
“什么叫做有备而来呢?”
“你的仆人们大约是一直在暗中跟着你,你在明处,他们在暗处。如果你有什么敌人的话,欺负你单身一人,那就上大当了。”孙山反倒给阳春解释起来了。
“你小子是越来越笨了。”阳春讽刺地大笑起来,“最可笑的是你偏偏还自以为聪明。”
孙山火了:“阳春,你少挖苦人。老子是笨,是自作聪明,但是用不着你来教训我。这是我的家,你要没事,赶紧滚出去。”
阳春微笑摇头:“这分明是一座观音庵,当地众人集资修建的。你以庵为家,已经犯了天条,你反倒数落起老夫的错处来了,简直是岂有此理!”
“这是破庙,没有香火!”孙山气得跺起脚来。
“那也是庙,不是你的家!”阳春有趣地看着孙山因理屈词穷而气呼呼的模样,又笑着说道:“好吧,咱们先不谈这个。你肚子饿不饿?”
“饿!”孙山大吼。
“想不想喝两杯?”
“想!”孙山的拳头都攥得发白了,恨不能给阳春那张笑咪咪的脸狠狠来一下子。
阳春又拍拍手,孙山眼前顿时亮了,捏紧的拳头也松开了。
十几个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出现在他眼前,孙山耳中听着莺歌燕啼,鼻中闻着粉香酒香,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。
美人儿们来来住住,轻盈曼妙。转眼之间一桌丰盛的酒席就摆在庙中了。
碗是玉碗,杯是银杯,酒是陈年“女儿红”,菜是山珍海味,孙山不得不佩服阳春。人家实在是太会享受了,而且还很有高贵的气度,让孙山干生气想不出办法来报复。
阳春抱歉似地道:“旅途仓促,一时之间难以周全,真是不好意思。孙山你是客……”
“我是主人。”孙山据理力争,寸步不让:“这是我的家。”
“可在这个酒席上,应是老夫当主人。”阳春延手相邀:“请坐请坐,实际上吃饭就是吃饭,喝汤就是喝汤,坐下就吃,何必分什么主客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