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[4]
天地虽大,难藏五尺之身。
盛畹想到极端,便又起了厌世之念。
结果王氏劝她到西北去,说是那边很少熟人,可以安身立命。
行止总算有了决定,于是母女各买了一匹好马,腰缠价值十万珠宝金银,离开潍县,上济南经徐州走开封。
出潼关,迳奔古长安。
至宝鸡停驿上路风尘,到此小憩,恰正是凉秋九月,天寒地冻时候,王氏力劝驻足,母女暂住一家蹩脚旅店里。
王氏急于觅屋,当天下午便去街上逛逛。
盛畹闲着无事,信步店后走了一遍。
回来时就在她所定的房间门口,碰着一个女孩子。
小女孩前发齐眉,后发披肩,生得圆姿替月,色若春花,穿着一身黑缎子棉裤褂,看年纪不过八九岁光景,十分干净聪明。
小妮子怔怔在望着盛畹,忽然滚下数点泪珠。
盛畹大奇,急忙去牵起她一只小手,和颜问道:“姑娘为什么?有什么事,我能帮你一点忙吗?”
小姑娘扑在盛畹腰腿上,仰着脖子问:“你贵姓?从那儿来的?”
盛畹道:“我姓华,由山东来。”
小姑娘道:“山东离这儿很远吗?”
盛畹觉得小姑娘问得蹊跷,心里越发纳罕,一边答道:“远哩,远哩……”
小姑娘道:“华姑姑,早上我看见你跟奶奶进店时,你们布卷儿里藏着兵器,你们都会武艺吗?”
小孩子越问越出奇,盛畹不禁紧紧揽住她,弯着腰笑道:“我们会武艺,是不是有什么人欺侮你呢?”
小姑娘摇着头道:“不是,你也会医伤吗?”
盛畹吃了一惊,赶紧问:“医伤?谁受了伤?”
这一问,小姑娘可就哭了。
她哭着道:“华姑姑,我妈受了重伤,快死了,你救救她吧……”
盛畹生来肝胆过人,而且着实为姑娘聪明所感动,眼看孩子哭得伤心,一把抱她起来,安慰着说:“小妹妹不要哭,我一定尽力帮助你。”
姑娘拿手背抹干眼泪,挣扎着溜下地,迅速的住店后便跑。
盛畹追着地进一个还算漂亮的房间,里头有个圆圆的窗眼,透着日光。
窗下排着一张白木四方桌子,上面放着茶壶茶碗和一些干粮,只有一张木凳子靠墙放着,却让一个小包袱占了去。
一条很好看的马鞭子就躺在包袱上面,墙上还挂着一枝宝剑。
底下便是炕,睡着一个人,严密地盖着一条天蓝色缎子棉被,枕畔拖着一大堆乌云黑发,这就分明是个女人。
小姑娘轻轻地走到炕边,轻轻地叫:“妈,妈,有客人看你来了……”
那女人好像有点震惊失措,猛的掀开被角,撑手欠身,张惶四顾,一双水也似的眼睛依然奕奕有神。
高高的鼻子,小小的嘴,整个脸庞都显得一个字美,却只是颜色十分不对。
她望了望盛畹,好半晌才冷冷地说道:“你是那儿来的?我们有交情吗?”
盛畹站在炕边微微一怔,搭讪着道,“是的,姊姊,我姓华,由山东来,也住在店里,刚才听你的姑娘说你是受了伤,所以冒味……”
那女人竟然还她一个冷笑,边笑边说:“你会医伤?可是我的伤不是随便能医的,算了吧,谢谢你啦!”
说着,她又躺了下去。
盛畹弄得很难受,回头看小姑娘睁着一对小眼睛,透露着希望,实在不忍就走。
心里还想人家是有病,当然脾气不好,这便又说道:“你是受了什么伤?也许我母亲能医。就算我们不行,你也总得想个办法。谁又没有疾病苦恼呢?我们女儿家困难也太多,萍水相逢总是缘,我愿意为你效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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