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 杀声四起 神尼静地 [5]
穷书生站在夜深人静的河堤岸上,低头望着悠悠的江水流逝。明月悬接高空,夜景虽然好,却触发他多年的心底事,长长的叹息一声,吟道:“仰望月光照独人,俯观湘水映孤身,生于富贵穷途老,世路崎岖不少辛。”
他的吟唱声一落,接着传来音韵清晰的唱声,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,诗句是:“月下凄凉尚有人,江流浩漫好洁身。前程往事何须亿,执见非驯怨惑醇。”
穷书生循声放眼望去,隐约有一个细小的人影,站在河边的木排上,一边向前走一边忖道:他知道我好酒,可能是相识的人,他有此雅兴赏夜景,何不找他聊聊呢?
向前行了百余步,只见那修长的人影站在木排上的木屋,像一根撑竿插在上面,一动也不动。衣襟却被夜风袭得飘扬,猎猎作响。
再行数十步,已走至木排尾部,可以看清楚木排上的景物,木排上除了搭盖一间木屋,供水手休息外,别无他物,那人影就站在木屋顶顶上。头上裹着白布,身上穿着洁白的衣服,白衣白鞋,一灰不染,显得高雅不俗。
穷书生一双巨目紧盯住那个白色的人影,没有见他动一下,夜深的河边甚是凄凉,只有河水间忽暴起响声,暗道:那自影一定是鬼魂不是人?想到鬼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,沉喝一声以壮胆,问道:“什么人?”
停了片刻,仍然没有回声,那人影仍然是一动未动。
穷书生有些胆怯起来,喝问道:“你是人还是鬼?”
那人影发出细微的声响,道:“你这话问得太幼稚了,我真的是鬼,既然通了灵,也不会告诉你我是鬼呀!”
穷书生腾身跃上木排,绕着木排上的木屋,转了一圈,仍然未见人影动一下,也着不见人的面貌,向道:“刚才是你在和唱我的诗韵吗?”
那人影淡淡地答道:“请指点。”
穷书生间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好酒贪杯?”
那人影答道:“诗声还在你的候咙里,酒臭味却熏满天。当然是酒鬼吟的诗,还用得着问吗?”
穷书生道:“听你的声音,好像是一位姑娘,夜深一人站在冷冷清清的木排屋顶上,不感觉害怕吗?”
那人答道:“为人不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敲门,有什么好怕的!”
穷书生道:“我是说姑娘孤身一人,深夜在外碰到坏人。”
那人影道:“我想在这世界上除了你,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无信不义的人了。”
穷书生怒道:“我相你人生面不熟,不要血口喷人!”
那人影道:“你也不必动气,也不要逼我说的好,若暗中有人听了,传扬出去,死要面子的人是够难堪的。”
穷书生怒道:“你取下蒙面巾让我看看,我和你几时见过面?失信于你!”
那人影道:“你不配置我的面貌!”
穷书生喝道:“你就是仙女,今夜我也非看看你的面貌不可!”说话之间跃身探手向她头上抓去。
那人仍然未动,只抬手架拔,出手相当敏捷,一抓一架,眨眼之间,交了十几次手,穷书生就没有沾到她的头巾。
那人头一偏,跟着旋身,劈出一掌,叱道:“你下去吧!”
穷书生一手抓空,感觉雄浑的掌劲,攻封腹部,赶忙弹腿后退,跃下木排,被人逼下木屋,心有不甘,立即又跃腾上去,出拳猛攻。
那人仍然站立不动,叱道:“你这么固执,你要后悔的!”又是拳来掌去,一攻一守,——守一攻,刹那之间又攻守十几招。
穷书生二次被逼下木屋,怒道:“我固执的个性,横尸木排也不更改。今夜不见你的庐山真面目,是不会罢休的。”
那人道:“你坚持要看我的面貌,那么我们两人之中,必定有一人从此再也见不到这美好的夜景。”
穷书生问道:“有这么严重吗?”
那人道:“我立过重誓,绝不让男人看见我面貌,除非他……”
穷书生道:“除非他什么?为何不说?”
那人道:“除非他爱我,愿意和我结为夫妻,终生相爱,我就结他看。”
穷书生道:“我能和你相配吗?”
那人道:“相不相配不是重要的事?我的婚姻观念与一般女子不同,只要男的衷心爱我,我就和他相守一辈子,我所需要的是一颗忠诚爱心,不是人品。”
穷书生玩道:“难道快要死的男人衷心爱你,你也下嫁他吗?”
那人道:“人生何必那么贪呢?有短暂忠心的爱情,也堪终身回忆的了。再说人事无常,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限来时各自飞。”
穷书生退后一步,垂下手,聚神对她仔细打量,从头看到脚。
穷书生向来对女性没有兴趣,但是一个健康的男人,难免有欲望的存在,只是平时能自我克制。
今夜他喝了烈酒,激趣他的兴奋与好奇,笑笑道:“你的身子倒是不错,很苗条,恐怕一张脸,不是大麻子就是五官不正吧。”
那人道:“所谓‘情人眼里出西施’。诚心相爱,对方再丑,也就敝帚自珍,视为宝贝了。再说,懂得爱情的人是取心不取表,外表美心如蛇蝎,男人娶蛇蝎一般的女人,一辈子的霉运就注定了。”
穷书生突然欺身探手,去揭她的头巾,去势如电,笑道:“我先看看你的尊容。”
那人叱道:“无礼!”双掌合十一竖一分,将穷书生的抓势架开。
穷绝生霍然腾身窜起,一招“飞鹰攫兔”,想将她的头巾抓掉。
那人轻叱一声,道:“下河去洗涤你的脏手吧。”身子一蹲一挺,双掌向上一翻,击出强猛的掌力,将穷书生悬空的身子,震飘至河心,“彭通”一声,落入激流的河水中。
穷书生略识水性,对这滚滚激流很害怕,洪水里钻出头来,大声叫道:“救命呀!救命呀!还有很多好酒没有喝完,就这么淹死我绝不甘心。”
那人飘下木屋,拿起木排上的撑竿,向河中一掷,飞身站到竹竿上,道:“救你的命是举手之势,可是你要答应我的条件。”
穷书生望着翘出水面的竹端,伸出双手乱抓,始终抓不住竹竿,或沉或浮的,心中待些慌乱,说道:“什么条件,请快说!”
那人道:“看过我的侧貌后,要不要娶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