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旧事重提 [1]
一
牧逸生忽然间变了个人,起初大家都感到惊奇,后来便渐渐明白,这该归功于汤四姑.霓虹悄悄问过四姑,当着黄霞的面,四姑把大概情形说了.三女住一屋,晚间不顾疲劳,关起门说私房话。讲的人眉飞色舞,听的人津津有味.那日汤四姑把牧渔生带到了郊外,一直不停往前奔,生怕后有追兵.足足跑了一个时辰,她才到道旁林中歇下,解了牧逸生的睡穴。
牧逸生醒过来见漆黑一片,惊得赶忙坐起,忽听有人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。
他马上省悟到,是四姑把他带出来了。
“唉!四姑,这又何苦呢?就让飞鸿庄的人把我带走吧。”
“咦,一你这个人怎么没良心,人家拼死拼活把你救出来,你不但不领情,反而要去飞鸿庄领死!你……”
“唉,四姑,在下……”
“我问你,你实话实说,萧家大小姐真是你杀的么?”
牧逸生一反刚才的萎顿,大叫起来:“胡说八道!萧小姐是我的命根子,知道么?她是我的红粉知己!这一生唯一的红粉知己!我怎么会害她?你说!我为什么要害她!你说!你说呀!你为什么不作声?你……”
汤四姑见他如此激动,简直象疯了一般,不禁害怕起来,再听他说,萧小姐是他一生唯一的红粉知己,心里的疼痛和失望就不用说了。
那牧逸生说着说着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,竟让她痛得尖叫出声。
这一声“哎哟”象一盆水,浇灭了牧逸生心中燃起的。焰。
他赶紧一放手,清醒过来;忙不迭赔礼:“该死该死四站,对不住对不住,在下有些忘乎所以了,你……”
汤四姑抽泣起来,更把收逸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他结结巴巴、手足无措:“四姑……咳,对不住……我该死……只因我心中积怨太长,一时……啊哟,别哭啦四姑,我让你打……”
哪知四姑果然捏起小粉拳“通通通”在他胸上擂起鼓来,他赶紧挺起胸膛,让她打得方便些,好出了心中一口恶气。
说到这里时,霓虹问道:“姐,你真的打,狠狠地打么?他也那么傻,挺直了胸……”
四姑道:“看你说的,我哪里舍得打他,不过是一时气急,轻轻捶他两下罢了。”
黄霞道:“要是我,哎哟,我可不敢。”
四姑道:“我是气他说此生只有一个红粉知己,这不是糊涂话么?所以又气又恨,打他几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?你们想,他把我放在何处呢?一个红粉知己死了,为什么不能再有一个红粉知己呢?”
黄霞霓虹齐道:“姐姐说的是。”
四姑道:“咳,没完呢,我见他挺起胸让我打,又觉得他怪可怜的,当时忍不住一下扑到了他怀里……”
黄霞、霓虹齐声叫起来:“啊呀,大姐,你好大胆!”
汤四姑道:“禁声,隔墙有耳!”
黄霞小声道:“啊哟,扑到男人怀里,他、他怎么办?”
霓虹道:“那不羞死了么?”
四姑道:“羞什么,等你扑到野哥儿……”
霓虹伸手到她胳肢窝掏了一把,四姑忍不住吃吃笑起来,道:“好,不说不说,我就讲我自己吧,行了么?谁叫你们问呢?”
她们三人挤在一张床上,又熄了灯火,这样说什么都不怕看到别人的眼神。
四姑续道:“我一头扎在他怀里,可把他吓了一跳,他慌忙往后缩,嘴里道:‘四姑、四姑,男女授受不亲,你……’两位妹妹想想,人家为了他什么也不顾,他倒说起这一套来了,你说姐姐我该怎么办?”
黄霞道:“赶紧退回来呀,要不,我们女儿家的脸不丢尽了么?”
霓虹道:“哎呀,想不到他会这么说,真气人!我们女子名节第一,难道不知自爱么?
捶他!为了他,姐姐才会……的,换个人,能这样么?”
四姑道:“妹妹,你们都错了。这样办,不是把他和你分开得更远了么?”
两位姑娘呆了,道:用怎么办?”
四姑道:“哼,说道理么?那就大家来说吧。我偏不放开他,依然赖在他怀里……”
两个姑娘吃惊了:“啊哟,姐姐,这……”
“别出声,听姐姐讲呀!姐姐靠在他胸上,止住了哭声,道:“好啊,男女授受不亲,那么我背着你逃命,黑更半夜孤男寡女坐在这黑幽幽的树林里,你说这又算哪档子事?我是一个未婚女子,你叫我以后怎生做人……”
霓虹道:“咦,姐姐,你倒打一耙?”
黄霞道:“说来也真是的,还是姐姐你受委屈呢,他一个大男人,什么干系也不担!”
“他一听,愣了,嘴里:‘这……这……这却如何是好?四姑,这……’我马上离开他,坐直了身子,道:‘你看着办吧,反正汤四姑背你,是大家都看见了的!’他这下子更慌了,连连唉声叹息,就是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。姐姐我一下站了起来,道:‘好,你既然没法,我也不敢烦找你啦,就此别过,永不见面吧!’姐姐说完站起来就走……”
霓虹惊道:“啊哟,姐姐,你这一走,事情不就闹僵了么?走不得的。”
黄霞道:“哼,男人就是没心没肺的,人家四姑姐为了他,他却……”
“莫慌,听姐姐说。姐姐哪会当真走呀,这叫‘欲擒故纵’。果然,姐姐一走,慌得他一把拽住姐姐,道:‘四姑四姑,别走别走,有话慢慢商量,咳,在下一时择言不当,冒犯了四姑,大人不记小人过,四姑大人大量……’嘿,他倒出了一箩箩奉承话。我说:‘别说啦,干脆些,就说怎么办吧!’他迟迟疑疑一阵子,道:‘四姑,人非草木,岂能无情,四姑一片赤忱,在下并非木头,岂有不知之理?奈何在下心如止水,又背着说不清的人命债,朝不保夕,又何苦再牵累别人呢?请四姑……’我说:‘萧家大小姐是你的红粉知己,到底为什么你们没有结成良缘?这个,我且不问,我只说一句,你为何不能有第二个红粉知己?
你成天唉声叹气,就象做了亏心事。你若没有做下对不起人的事,又为何不理直气壮地活着?
人生苦短,你有一身绝技,难道就白白在颓丧中打发了十几年的光阴?这于己于人,又有何利?你即使当年做了对不起人的事,知过者改之,这又有什么不好?我瞧你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,连我这个女子都不如!言尽于此,由君选择。要么随我一道,和大家共诛妖魔,为民除害,要么你就背着个不仁不义的臭名,去飞鸿庄做个冤死鬼,辱没了祖宗,辱没了师门,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么个没有男人味儿的男人,各自东西、各奔前程也就是了!’我这么一口气冲出了一大堆话,心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回答,怕他生起气来当真弃我而去。哪知他像呆子一般半晌不出声,一出声就把人的肺气炸!你猜他怎么说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