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 家 三 [3]
朱家道:“他每一次落剑我都知道,故意装作不觉,以骄其心,所以才能在第十五招式上找出他的破绽,否则要胜他可不容易,至少也在三四百招之后,这家伙是我此生所遇的最佳高手,但以心计之工而言,我实在不如他。”
魏石磊道:“他为什么要朱公为他去擒获季布呢?他自己明明也可以抓得住他们的,难道他真想为朱公开脱吗?”
朱家道:“那倒不是,他是想打击我,因为他知道我行事从不半途而废,如果他再抓住了季布,我一定会再行插手的,只有在我手中把季布交给他,他才可以安然把人带走,何况季布已经有了接应的人手,只有我这儿广大的眼线,才可以很快地找到季布,他何必多事呢?”
魏石磊道:“那该怎么办好呢?这千日醉的毒药可是十分厉害,除了他本人之外,是无法解得了的。”
朱家一叹道:“目前我也不知道,只好先去看看,如果能解得了,自然不怕他,否则只有找到季布了。”
魏石磊道:“朱公要对他屈膝吗?”
朱家道:“我别无选择,我的老婆生死可以不顾,我那些朋友可不能跟着受累,但我可以向你提个保证,由章邱到京师有三千多里呢,这段路上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。”
魏石磊不再说话了,他已经知道朱家的意思,两人来到厅上,果见到东倒西歪,躺着一大堆人,朱家的妻子樱姑也倚在一张短几上,沉醉不醒。
朱家沉默地抱着妻子放到自己的小屋中,又将那些朋友们一一安顿妥当,然后就出门转了一趟,到了下午,谢东强带着两个老人来了,那都是关东的名医,也是江湖上的同道。
他们检视了一下沉醉的人,又详细地分析了残酒余沥,结果只能摇摇头道:“这个药方很高明,我们只知道是酒醉,却无法分辨出有任何一点的现象,会不会是那个家伙故弄玄虚骗人的?”
几个人的目光都看在魏石磊身上,他嗫嚅地道:“我不知道,我听说过有这样一味药,是宫中的秘方,但从来也没见识过,只是我们同僚中有几个想离开的人,在相府饯行宴上喝得大醉,竟然就醉死了。”
朱家道:“拙荆酒量很大,她离开我没多久,这点时间就算不停地喝也不会醉倒的,何况拙荆极有分寸,即使在朋友盛情相劝之下,最多也浅饮即止,不致滥醉的。”
谢东强一叹道:“那么是真的了,看来我们只好接受那贼子的要求,真想不到田七郎是这样的一个家伙,等这件事了之后,老头子非要了他的命不可。”
朱家苦笑道:“别多说了,去找季布吧,找到他后,不必告诉他什么,只说萧何还有人在途中拦截,如果他信任我,就到这儿来,由我负责送他入京,否则就不必管他。”
谢东强道:“不去抓他了?”
朱家庄容道:“我们不能这样做,这些朋友们的生死固然重要,但关东游侠的荣誉更重要,如果为了这几个人的生死,我们就要献出季布,我们就不配当这个侠字了。”
谢东强与那两个老人无言而出,朱家就在家中等候着,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通报消息,结果都是令人沮丧的,季布、庄敬与李南辉三个人就好像失去了踪迹,再也找不到了,倒是田甫在城外十里铺的小店中坐候,而且还行文州府,调集了近千的大军驻扎,显然是怕朱家率众前去寻仇生事,而不惜公开陈兵示威了。
足足过了两天,昏睡的人依然如故,季布没有消息,包括魏石磊在内,每个人都急得像要疯了,只有朱家沉静如故,谢东强道:“不管了,咱们就冲出城,向田七郎要解药,找不到季布,咱们这些朋友可不能白死,朱爷!老汉已经召集了所有的关东江湖道,也有三四百人,咱们的力量足可一拚,就算救不了这些朋友,也要他姓田的偿命。”
朱家却沉稳地一摆手,道:“不必!叫大家都散了,明天如果还是没季布的消息,我一个人去见他,你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,咱们都是老百姓,可不能跟官府公开作对!”
谢东强道:“怕什么,那些鸟官军还能吃了咱们不成?”
朱家一叹道:“谢老哥,若论武勇,谁能胜过西楚项羽,但他还是在乌江自刎了,一个人是无法与千万人作对的。”
谢东强气不过还想多说,却被朱家轰走了,渡过了漫漫长夜,天色将明时,朱家套上他的牛车,魏石磊道:“朱公准备去了?如何向田七郎交涉呢?”
朱家道:“没有别的好办法了,我跟他到萧何那儿去领罪,承当一切杀人的罪行,只求他取出解药……”
魏石磊道:“他如若不答应呢?”
朱家道:“我当时就搏杀他,为这些朋友偿命。”
魏石磊道:“我陪朱公一起去吧,萧何也不会放过我的,我如留下,朱公的朋友必不忍见我为人所缚,冲突在所难免,我怎能为一己之私,贻祸大家呢?”
朱家想想道:“魏兄不愧是条血性汉子,朱家先谢了。”
魏石磊苦笑道:“魏某不过是一个鄙夫,侧身权贵之门,丧尽武节,能得与朱公同时赴死,已是莫大的荣幸,生已无欢,死复何惧,朱公,我为你执辔吧。”
朱家笑了笑,将辔绳交给他道:“朱某这辆车子从没有请人代驾过,今天请魏兄代执,乃是一种敬意。”
魏石磊肃然接过辔绳,两人坐上了车子,默默地向城外面去,行经一处转弯角,忽然有两个人钻了出来,青袱包头,身披宽裙,是一般庄稼妇人的装束,朱家道:“二位大嫂请让路,在下有事要出城。”
一个妇人道:“我们也有事,请爷们带一程。”
朱家眉头一皱,忽然道:“原来是季将军,庄兄!你们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?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。”
季布上了车子道:“壮士虽然没找到我们,但壮士叫人带出的清息我们都晓得了,壮士为了季布惹了一身麻烦,仍然不肯出卖季布,季布怎能连累壮士呢?”
朱家道:“将军真相信我的话吗?”
季布道:“不相信,否则我们早就来了。”
朱家道:“将军既然不信,此刻也不必来。”
季布一笑道:“壮士误会了,季布并非不相信壮士的承诺,只是不信壮士再能从那些人手中救出季布,他们吃过一次亏,再也不敢托大,一定重兵卫护,不让壮士得手了,壮士虽勇,到底是不能与官军相抗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