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南京摆擂 [2]
黄毛精半信半疑,没奈何,勉强跟武天洪住在店里;这一夜,他可真是惴惴忐忑,不敢入睡。武天洪却毫无戒备地呼呼大睡,一觉直到天明,果然毫无动静。
黄毛精认为是武天洪的运气好。
次早,离开竹溪县,继续向东,黄昏,到了武当山。
早有一排四个道士迎上前来,武天洪黄景下马,武天洪上前拱手道:“在下铁崖丈人门下,金狻猊武天洪,求见贵门俗家掌门人,有急要之事,当面禀告。”
四个道士见一个是英俊秀逸的少年,一个是古怪凶悍的老者,这两个迥然不同的人怎会走在一道?又毫不知道谁是铁崖丈人,什么叫金狻猊?四人怀疑地互望着,中间一个道士道:“有拜帖吗?”
武天洪拱手道:“匆忙之间,未曾准备,请道长恕罪。贵门俗家掌门人,和家师是几十年的老友,敬烦通报一下。”
道士问道:“二位不知道敝门俗家掌门人的姓名?”
武天洪道:“只听家师称呼叫地灵星。”
道士摇头冷笑道:“敝山上并没有一个地灵星掌门人,二位弄错了,最好向令师先问个明白,再备拜帖来,贫道可以转报。”
武天洪怒道:“你这话不通,既没有地灵星,又说贫道可以转报,你这贫道转报谁呢?”
另一道士板起面孔喝道:“走开!这不是放野火的地方!”
武天洪心想:怪不得玉蕊仙妃上次和这些牛鼻子打起架来,该打该打!武天洪一言不发,牵马和黄毛精昂然大步闯上去。
四个道士一齐厉声叱喝,拔出剑来,一字排开,拦住去路。武天洪冷笑道:“你们武当山可以随便拔剑杀人?”
右手一挥,四个道士都跌出二三丈外。
高坡上面又一老道士,拔剑飞赶下来,厉声喝道:“哪里来的犯山强盗?”
武天洪大怒道:“武当山上的人开口骂人?你敢骂你师叔是强盗?掌门人海竹真人见了我,也要喊一声师弟,你敢犯上?”
老道士呆住了,改变口气道:“少侠要见掌门人,好好说,贫道自当通报。”
武天洪冷笑道:“刚才我好好说,那四个道人不肯通报,我只要见俗家掌门人,不敢惊动教长海竹真人,我是武天洪。”
老道士一愕,问道:“是南京黑龙帮的帮主武天洪?”
把武天洪弄得心中啼笑皆非,点头道:“黑龙帮也好,黄龙帮也好,有烦你这位道人,快点通报吧!你就说武天洪要见地灵星。”
老道士摇头道:“敝山上没有这一类的切口,请上面候一候,贫道去通报就是。”
经过许多周折,左等右等,由黄昏直弄到二更初时分,地灵星才得禀报,忙叫快请进来。地灵星是一位年近古稀的清癯俗装人,五绺白须,相貌严厉,倒像是一个黑道上的寨主,幸而还生得五官端端正正,可以看出是个正派人物。
武天洪见了礼,介绍了黄景,坐下之后,武天洪把独探大巴山的事,说了一遍,要求把黄景暂时寄住在武当山。
这位掌握天下江湖消息的巨头,听到武天洪独探大巴山,严厉的面孔上,也不禁微微动容,频频点头,始终不开口,等武天洪说完了,沉默一会儿,目光眈眈注视着地上,然后冷冷地道:“你以二十岁的少年,刚刚出道两个月,就名满天下,这是很可忧虑的,忧虑你从此骄傲狂妄,一骄狂就停止,不会再进步了。黄景暂时住在这里倒不妨,你可以快往南京去,记住我两句话:一句是戒骄狂,又一句是,血淋儿死后,江湖上的空前浩劫,方才开始。去吧!”
说完,站起身伸手送客,不容武天洪再多说。武天洪心中大怒,这地灵星不过是师兄,并不长一辈,怎么硬站起身送客?但他忽然又省悟:我见他逐客而发怒,这恐怕已经是骄狂,而不谦和了吧?因此武天洪仍平心静气地长揖告辞。
地灵星送到滴水崖下,仰面望望烂星满天的秋空,轻声自言自语赞叹着道:“啊!飞鸽传书满天飞啊!”
天上万籁寂寥,连个屁鸽子也没有,武天洪正要问,地灵星已拱手道:“师弟保重,不远送了!”说完,大摇大摆回屋中去。
武天洪来时,费了许多周折,见到地灵星,又那么冷漠无情,心中很不愉快,一言不发,向黄景拱手再见,上了千里黄骠马,乘夜独自向东去。
天明,到了老河口,歇息一个上午。
下午又上路,当晚到河南新野县。
次日,中午经过一所山中的市镇,叫做“倒座庙”,在铁崖丈人桐柏山之北一百多里,过了倒座庙,沿着一道百丈绝壑边缘,向东放马疾驰。却看见这百丈绝壑的北面,也有一个老道士,骑着一匹快马,向东疾驰;和武天洪隔壑并驾齐驱,相距三四十丈。
最可诧愕的是在那老道士后面二十来丈,有一个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大孩子,看身量,和自己差不多,看年龄,在十五六岁上下,头发蓬乱,全身泥垢污秽,面目倒很端正,两眼灼灼暴露着凶光,正在手脚并用,摹仿老道士骑马的动作,马在放蹄疾奔,那大孩子也手脚着地,摹仿着放蹄疾奔,竟然和前面那马,一样地快,丝毫不落后,丝毫不显得费力。武天洪大奇,注目望去,那大孩子一面学马跑,一面转脸看着武天洪,向武天洪张口露齿,凶狞地一咬牙,那种残忍犷悍的神色,不由得使武天洪心中一懔。
武天洪正要开口喊问,对面逢到断岗拦路,不得不绕道过去,这一绕道,被断岗遮蔽了视线,看不见那老道士和大孩子,武天洪放马上高处了望,看见老道士疾驰着马向东北绕过一座孤峰,又失去了,那大孩子也不见了。
武天洪猜想:那大孩子绝对是人,不是猿猴之类;看那样子,十六七岁还裸体,全身污泥,一张口露齿的凶残样子,说不定是在野兽群中长大的孩子,他一切表情和动作,都带着兽性的凶残和矫捷。
那道士定然不是正派,否则,不会收养训练这种野生的孩子,而这野生的孩子四脚爬行,可以疾如奔马,若是练上武功,说不定也会有惊人的成就。
武天洪一路想着,一路继续向东飞驰,此后再也没有看见那老道士和那大孩子。那大孩子在武天洪心中,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。
不一日,到了南京。
从浦口一过江到下关,已经有青龙帮的船夫,分辨出来这是武帮主来到,早飞报到下关总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