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古桧遭劫 [9]
望了一下,毫无半点异样感觉,经验告诉他,这庙内的确住着极厉害的人物,自己甫一现身,早落入那人视线之内,只不过一明一暗,人家在暗处,自己在明处,一时看不清。
柳剑雄鼓下勇气,想及爱子多在破庙内一刻,危险性也越大。他想定之后,提了口真气,嘴角嗫嚅,动了几下。
不用说,他正在应用内家最高的导音习韵之法,向庙内之人说话。
半晌过去,庙门依然敞开着,就是不见人影。
柳剑雄头眉一皱,凝目自语道:“怪事!这真怪,庙中之人难道没有听清……”
“阿弥陀佛!大慈大悲!柳施主侠驾降临,老衲已恭候多时了!”身后一人缓缓念着。
柳剑雄吓得心中突跳,疾的回身细视。
目光到处,身后一个身着五色袈裟的光头和尚,正躬身盈盈下拜。
这和尚面形年岁,因他俯腰低头,一时无法看清。
柳剑雄慌的欠身答道:“打扰大师清修,抱愧难安。”
他心中着实吃惊,遍数当今武林高手之中,认能有此功力,不声不响的潜到距柳剑雄身后一丈,而使他听不出一点声息?这确是件不可能的事,但事情却有不能不信,摆在眼前的是活生生的事实。
双手答礼,朗目向身后细察,只有数丈高的岩壁,这和尚既不在庙内,就必是藏峰岩壁上。但又觉得不对,岩壁光秃秃,寸划不生,自己一跳入洼地之时,就已细察过,不可能有人藏峰岩壁而逃得过自己的眼睛,何况这和尚身披着件惹目的五色袈裟。
“怪事!怪事!”他心中连连惊叫。
就在他凝想间,光头和尚将头缓缓上仰,先是两道明如电光的眼神上翻,射向柳剑雄,接着是柳剑雄面色微变,惊退了几步。
“柳施主!”声音冷峭得令人起了一股寒栗。
柳剑雄猛觉自己是一代大侠,便是见十殿阎罗,也不能让自己脸色稍变。慌的强吸了口气,一肃脸色,笑了笑,拱手道:“大师父!”
趁此之时,他闪目将立直腰的和尚细望一遍。
这和尚生得好不怕人,面上斑斓狰狞,一张脸容,似是早年被人用奇毒无比的药水浇淋过。七坑八凹,缩鼻露齿,秃耳斜眼,没有一分完整的皮肉。
这人如在夜晚之中,要是乍然相见,不被他骇死,也要吓神魂魄。
说句真话,鬼脸还比他强上不知多少倍!柳剑雄生平从未见过这么难看的脸,加上他那似鬼魅般的突然现身,怎不令他吃惊。
“你到我冷魂寺有什么贵干!”音调冷得像万年玄冰,像要将人的血液凝冻起来一般。
这和尚一现身,出言本极温和,但自柳剑雄脸色一变之后,突然一冷,前后判若两人。
柳剑雄听他的语气冷得怕人,又看看他那张无法表达出情感的丑脸,心中猛然起了一阵同情感觉,不因他的神情冷漠而有所不快,反而温和的笑道:“大师父先请原谅我这不速之客,柳某再陈诉来此的目的!”
丑面和尚顿了顿,声调缓和了些,仍是冷声冷气的道:“你说吧!”
柳剑雄欠身一揖,道:“请问大师父,铁背苍龙古桧可在宝刹之内?”
“对啦!在里边,可惜他快要死啦!”
此言一出,柳剑雄悚然大惊,昂声道:“大师出家之人,怎的出手这么辣?”
他很激动。
“我手段毒辣?嘿嘿!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你看!”他指了指丑脸。
柳剑雄面容一凛,他本是极聪明之人,和尚一指自己的脸,他已猜知八分,剑眉一皱,暗念道:“冤冤相报,何时方休。”
柳剑雄双拳微拱,淡笑道:“大师乃有道高僧,佛法无边,苦度十方。柳剑雄常聆长辈训诫,谓:‘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’……”
歇了一下看不出和尚有什么反应,方往下说道:“古桧已非昔时可比了,革面洗心,大师就不能放过他?”
和尚倏地怆声仰天厉笑,笑声高昂,冲腾霄汉,渐渐的,笑声如狼嗥,如枭啼,难听至极。
他猛的停笑蹬目,血红的眼皮一翻,狠盯着柳剑雄,露出唇外黄板牙“咯吱!咯吱”的锉了几下,语声冷峻,似哭非哭的道:“柳大侠,你这一句话,占尽了理字,但古桧对我有毁容杀妻之恨,人间大恶,莫过杀父夺妻,姓古的将贫僧的容貌用他本门的毒药毁了不算,还将娇妻夺去。唉!可怜我那贤妻,尽节死难,贫僧羞见人世,投水了此残生。……”
“若不是恩师救了我,今天……早已含冤九泉了。”
他又歇了一下,沉声一下,接说道:“数十年忍辱偷生,只等这么一天,柳大侠,你说我该怎么办?”
伤心人另有怀抱,遭遇虽不同,但同是伤心惨目之事,柳剑雄抬起右手,看看四个指头,对丑面和尚轻喟一声点点头,道:“合情合理,古桧落入大师手内,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大师做得一点不过分。只是……”
“柳大侠请说!”和尚眼皮一翻,昂声相问。
柳剑雄苦笑一下,道:“柳某一点浅见,大师请自卓裁。”
他望望他毫无表情的面容,往下接说道:“杀人不过头点地,得饶人处且饶人,柳某自测,古桧此时活罪已受够了!大师本慈悲佛旨,饶他一命,况且古桧现在真的今非昔比了。”
和尚眼皮翻了几下,双手一握,指节之声“咯咯”作响,心中宛如委决不了。
心神交战,这真是件难以决断之事,无怪他显得痛苦不堪。
他心神不宁,柳剑雄比他更甚,心中暗为爱子此刻和安危发急,但他乃一代大侠,此刻只望古桧能获开脱,九死一生,留得一命,那还会想到爱子的安危上去?
空气沉静得使人发闷,只有归鸦自上空振翅的声音,丑面和尚急而仰天望望晕红的夕阳,忽而看看远处的青山,唉叹一阵,又低喟几声。
猛的双掌捧脸,沉痛的道:“好吧!柳大侠!冲着你,我饶那狗贼一条残命。”
“残命”两字一出口,柳剑雄心中冷颤了一下,暗忖道:“不知他伤得如何?”只是暗自着急,又不好问出口。
柳剑雄欢声拱手,道:“大师这般赏脸,柳某抱愧的很。”
古桧的问题算是得到圆满的解答了,爱子呢?他忍了忍,欠身作礼,笑问道:“大师,与古桧一道,另外的那个少年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