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是真是幻 [9]
白衣人胸膛一挺,目光一凛,突又隐去,缓缓说道:
“在下与阁下初次相识,在下性情你可知道?”
柳鹤亭剑眉微皱旁顾陶纯纯一眼,缓缓答道:
“阁下与在下初次相识,阁下之性情,在下既无知道之可能,亦无知道之必要。”
白衣人突地仰天一望,青铜面具之内,竟自发出一阵冷冷的笑声,笑声一顿,缓缓说道:
“自幼至今伤在我剑下之人,虽不知凡几,但懦弱无能之人,在下不杀,武功不高之人,在下不杀,籍籍无名之人,在下不杀,认败服输之人,在下不杀,妇人孺子,在下不杀,剑不战胜之人,在下不杀。阁下武功惊人,对敌之时,头脑冷静,判事之分明,均以常人不能做到之事,在下一剑既不能伤及阁下,焉有再动手之理。”
语罢,再也不望柳鹤亭一眼,大步向谷外走去。
彩霞,夕阳,映着他刚健硕长的身影,缓缓踱过小树,树下流水潺潺,水声淙淙,暮风吹舞着衣袂,却在小村栏杆,轻舞起一片零乱人影。
人影零乱,人声细碎,夕阳影下,突地飞过一只孤雁,雁声一唳,却不知高兴,抑或是叹息。
斜阳暮色中,柳鹤亭手垂青萧,目送他的身影远去。
一时之间,对此人亦不知是相惜,钦佩,抑或是轻蔑,痛恨。只听身侧的陶纯纯突地轻轻一声长叹,低语道:
“可惜呀可惜!”
柳鹤亭心不在焉,茫然问道:
“可惜什么?”
陶纯纯走前半步,将樱唇几乎要凑到他耳畔,轻轻说道:
“可惜你用的兵刃不是刀剑,否则方才面对灿烂的夕阳。刀闪寒光,剑花撩目,那白衣人只怕便再也看不到你右手那一招“泛渡银河”和左手那一招“苍鹰落”中的破绺,右肩纵不中剑,右腕脉门,却要被你扣住——”
语声一顿,又道:
“不过,这白衣人的武功,倒真的令人佩服!”
你那一招“泛渡银河”本来可说是一无破绽,只有剑式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,右肋下微有半分空隙之处,但对方若身形不动,而用右手剑刺入左边空隙中,简直不大可能,何况你左掌那一掌“太山七禽掌”中的“神鹰一式”
变化而来的“苍鹰落”,又正好对住他长剑的去势。
但是他那一剑,却偏偏刺向你那处空障,更奇怪的是,那一剑的剑法,虽和突湖他见的“举火撩天”,以及常苍绝学“楚鸟乘烟”有几点相似之处,但剑式变化的诡谲奇幻却又不知高过这两招多少倍,我想来想去,竟想不出这一招的来历!”
语声极轻,又极快,柳鹤亭左掌轻抚右掌青萧,默然倾听。那班银衫少女们,此刻已远远绕过他们,随着那白衣人走向谷外。只是尉迟文、胜奎英却自仍立在一旁,窃窃私议,却又不时向这边二人,望上两眼。
陶纯纯语声未了,慰迟文、胜奎英倏然双双掠起,掠过那班银衫少女,走过小桥。
柳鹤亭抬起头来,见到这般情况剑眉微皱,假装不胜惊异。
尉迟文、胜奎英以及银衫少女们,觅路来此谷中,当然为的就是要寻找他们“殿下”项煌,但此刻的项煌下落不明。
白衣人说了句“走”,他们便一起走了,虽然这班人对白衣人畏惧敬服。
非但不在对项煌的畏惧之下,甚或尤有过之,否则怎会将项煌置之不顾。
直到此刻,柳鹤亭只知那白衣人武功奇妙,生性尤怪,而且亦是那“南荒太君”的门下人物,但此人的姓名来历,武功派别,柳鹤亭却丝毫不知,是以暗中奇怪,这班人怎会如此听命于他?
思忖之间,只见尉迟文身形突顿,立在桥头和当先走出的两个银衫少女低语了几句,目光远远向自己投来。
但见到了自己的目光亦在望他,立刻拧腰错步,纵身而去,那两个银衫少女亦自回向这边看了两眼。
纤腰娜娜,莲步珊珊,缓缓走去,柳鹤亭不禁又自一皱眉,却听陶纯纯语声顿了半响,又道:
“我知道你也在奇怪他的身份来历,但是他那一招武功,你可看得出究竟是何门派么?”
柳鹤亭抚然长叹一声,缓缓抬起掌中青萧,陶纯纯垂头一看,只见箫身之上,缺口斑斑,竟似被人砍了,仔细一看竟有七处,七剑一样。
白衣人只削出一剑,萧身何为七道剑痕?她骇然道:“以萧上剑痕看来,白衣人掌中所使,不但是口宝剑,而且所用剑有几分似早已绝传的“乱披风”相同,这‘乱披风’剑法,在武林中流传甚广,但武林流传的,却都是后人藉名伪诧。
真正“乱披风”剑法,早已绝传多年,昔年一代剑圣白无名,仗此剑法,纵横天下,他的一生事迹,虽仍为人津津乐道,但他的一手剑法,却及身而没。
直到后来武林中又出了个天纵奇才梅山民,不知由何处学得了这剑法中的几分精髓,并且将之精研变化而成当时武林最具威力的‘虬架神剑’!武林故老相传至今,都道‘七妙神君’梅山民只要随手抖出一剑,剑尖便可弹出七点剑影,幻成七朵梅花。
梨花大枪,白腊长竿等兵器,只要稍有几分功力之人,便可抖抢花,剑花,枪竿长过七尺,是以并非难事。
但要以三尺青锋抖出剑花,却是大为不易,是以昔年‘三古花’一剑三花,已足称雄武林,一剑能够抖了七朵剑花的剑法,自更是纵横天下,但此梅山民犹在襁褓之中‘虬枝剑’尚未创出,白无名故去多年,‘乱披风’失传已久,白衣人一剑竟能留下七道剑痕,岂非大是令人惊异。”
陶纯纯秋波凝望着萧上的七道剑痕,心中正是惊异交集,只见柳鹤亭道:
“一剑七痕,但出手部位,又和‘乱披风’绝不相同,此人剑法当真是怪到极处——”陶纯纯笑道:
“此人不但剑法怪到极处,我看他生性为人,只怕还要比剑法怪上三分,好好一个人偏偏要戴青铜面具。好好一件衣衫,他偏偏要让它溅上血迹,然后又要再换,还有——”
柳鹤亭长叹-声道:
“此人生性虽怪,但却绝非全无令人敬佩之处,我方才的确存有几分取巧之心,想借夕阳,撩乱他的目光,而他的一剑,也的确因此受到一些影响……继续说道:
“方才我围着他的身形,由左至右,走了半圈,虽然一招未发,其实在心中却不知已想过多少招式。我自觉俱都破绽极多,是以我心中虽有千百式招想过,但自始至终,却未敢发出一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