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唐庄诡秘 [6]
喏,村道尽头不就来了一个人,大块头,大摇大摆向村里走来,渐渐走近了,敢情是唐舒。房飞的那匹马,拴在面铺外,人却躲在店里,要酒要菜,大吃大喝。他坐在当门第一张桌子上,脸朝外,已有三分酒意。第二张桌子上,也是单人独酌,象个卖苦力的穷哈哈,一碟花生,一盘豆干和猪耳朵,与房飞桌上的卤鸡卤肉一比,就寒酸的太多了。尽里边的桌子上,坐着两个村妇,桌边的凳子上,还放着一个大包袱,大概是赶集做生意的,还没有卖完的东西,她们只吃面,边吃边谈,占着座位,尽自吃不完。好在集散人空,再也没有顾客上门,所以掌柜的也不催她们。唐舒在门外,先看了一阵马,方才走了进来,脸上的酒意,比房飞还重。掌柜的哈腰点头,忙打招呼道:
“二爷还没尽兴?”一瞥座位,全让人占着,不禁一皱眉,道:
“两位匀一匀好不?”看过房飞,又看穷汉,意思自是希望两个人,腾出一张桌子来。穷汉似乎耳聋,照旧喝他的,头都没有接。房飞环眼一瞪,道:
“怎么个匀法,做生意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,他不能将就将就?”掌柜的很窘,没有立刻接上话。唐舒道:
“你干你的,我就是特地找这位朋友谈谈的。”一拉凳子,坐在房飞的对面,替掌柜的解了窘。房飞看他一眼,道:
“老子不认识你,找我谈什么?”别看唐舒长得凶,脾气可不坏,并不介意房飞那句“老子”,道:
“四海之内,皆兄弟,似相逢何必曾相识!”房飞道:
“别那么酸,找我谈什么?”唐舒哈哈笑道:
“朋友快人快语,很合我的脾胃。马卖成了没有?”困住吕冰夫妇,准备好一切,唐舒这才二次出来,再巡视一匝,一眼看见黑马,知道房飞还没走,本没存着好心,想把房飞先收拾掉,不料店中还有别的人,虽觉可疑,又未看出破绽,故又换了一副面孔,先看一看风色。房飞道:
“卖成了还拴在门外?”唐舒道:
“还卖不卖?”他见草标已经摘去,于是发问。房飞故作不解,道:
“人全散了,还卖个屁。”唐舒道:
“如果有人想买怎么说?”房飞叹了一声,道:
“说良心话,我还真舍不得卖。”一拍肚皮,又道:
“无奈这个东西不争气,带的盘缠又用光了,不卖怎成,谁想买?”唐舒不即作答,道:
“听朋友的口音,很像皖北一带的人,何以困在辽东?”
房飞很不高兴,道:
“你到底想问什么,怎不回答我的活?”唐舒道:
“朋友别误会,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直爽的人,出门在外,谁也难何没有不方便的时候,钱算什么,生不带来,死不带去,朋友如果赏光,在下愿意帮你一个忙。”
如果表里一致,倒也称得上“慷慨磊落”。房飞似甚感动,道:
“尊驾高义,在下心领,夙味生平,不敢接受,如果有人买马,拜烦一为介绍,就感激不尽了。”唐舒道:
“马卖掉了,千里迢迢,如何还乡?”房飞道:
“不瞒朋友说,在下一时还不想回家。”唐舒故作愕然道:
“为什么?”房飞故意压低声音说道:
“在下这次到辽东来,是为了绝缘谷藏珍,现在老魔已被吓走,公孙启兄妹据闻亦已重伤,天赐其值,失之岂不可惜。”
唐舒亦低声道:
“朋友豪气凌云,在下甚是佩服,可有双璧?”房飞道:
“神物择主,何必定须双璧,碰碰运气又何妨?”康舒道:
“好个碰碰运气,在下亦有此意,舍间离此不远,如不见弃,请移驾作一长谈,共商进行如何?”房飞道:
“萍水相逢,怎好打扰?”唐舒道:
“倾盖论交,也是常事,何必让古人专美于前,别见外了,请。”转向掌柜的说道:
“这位朋友的账我会了。”房飞不肯,争执再三,似是盛情难却,终于接受了。两个人,牵着马,边走边谈,似是愈谈愈投机。两个村妇,亦相继结账离店,只有穷汉还独自儿,喝着闷酒。
夜黑风高,寒星抖嗦,唐诺唐舒父子,大张宴席,请得房飞,席间尚有六人作陪,面目俱极陌生。虽是巧装打扮,行家眼畏,一望而知,全是内外双修的健者。房飞豪迈洒脱,放言无忌,既不齿大南金氏一派的阴险刻毒,也对公孙兄妹以侠义标榜,颇多非议,目无余子,伊然一派宗主气慨。
谈论武术源,流滔滔如数家珍,少林棍,武当剑,峨嵋伏虎拳,南拳,北腿,知道的极是不少。独对杨家枪推崇倍至,他原来的兵器是一副短戟,一度改用铁手,这次出来却又把短戟带在身边,马上,步下,腾高,纵远,似乎无所不能,使得唐家父子,也捉摸不定他真正的身份,以及究竟能吃几碗干饭。初次见面,自不便认真,更不能当面考究,教他下不了台,但对他的怀疑,却无法完全去净。
唯一的办法,就是敬酒,八个人,轮流灌小杯换大斗,房飞纵是海量,终于也玉山倾颓,醉倒在席面上了。唐诺一努嘴,上来两个彪形大汉,把房飞半扶半拖,给拖下去了。剩下了自己人,便开始谈心腹话了。直到吕冰夫妇,房飞,以及市集上相继出现陌生可疑男女,才使他们有了警觉,分头出动,侦察的结果,也才有了惊人的发现。神兵洞进出门户,大半全从外面,被人堵塞了,仅有唐庄和新近开辟出来的两处,还能畅行无阻。这一发现,八个人震惊无比,从而也判断出这批陌生男女的身份,与出现唐庄的真正企图。唐诺埋怨道:
“这不能怪我们,内部正在改装,又都埋了火药,限期又紧,不能随便停工查验,谁会想到有人从外边作手脚?”唐诺慨叹一声,又道:
“山主如果派人前来,岂不碰壁。”唐舒道:
“我已在明显处作了暗记。”唐诺道:
“还不够,再发一封急报。”唐舒道:
“看情形,今天夜里就许有事。还有那只信鸽,放出去就再没有了,不如等到天亮一起报。”唐诺道:
“不成,山主不会给我们讲理,你们商量目前的事,我自己去。”语毕匆忙向外走去,那知刚打开门,就和一人撞了个满怀。
唐诺深藏不露,实际已达返璞归真地步,故在半年以前,以公孙启那么精细的人,也未能识破其伪。以他这种超绝身手,竟未能躲开那人。他本能地已准备出掌相拒,但当右掌已出,业已看出那人,竟是挽扶房飞离去不久的两个手下之中的一个,且已被人点了晕穴,即知事有蹊跷,立即化拒为抱,把那人抱住,作为掩护,搜查敌人踪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