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部:荒诞的要求 [2]
老蔡答应着离去,不一会又上来,我听得有人叫我:“卫先生!”
到我家来找我的人,大都是熟朋友了,而熟朋友,是绝不会叫我“卫先生”的,所以我惊讶地转过头来,但当我转过头来之后,我更惊讶了!
站在我身后的,竟然是陶启泉!
这位连国家元首也不容易请到的大富豪,竟然来到了我的家中!
在刹那间,我绝不是因为有一个大富豪来到我的家中而喜欢,我只觉得奇怪,同时,我也立时想到,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,发生在他的身上,不然,他又怎么会来到我这里?
我站了起来:“陶先生,这真是太意外了!”
陶启泉并没有说什么,他只是拉了一张躺椅,坐了下来,我望着他,过了半晌,他才道:“只有六天了。”
我听得莫名其妙,“只有六天了”这句话,又是什么意思?
我仍然望着他,他又道:“第一件事已经应验了,我一个在印尼的油田,起了大火,专家看过说,这个油田大火,一个月内,无法救熄,而一个月之后,他又特地走来讲给我听。”(此句原文可能有误)
陶启泉又道:“十分钟前,我接到电报,一个一向我和合作得极好的某国的一个政员失了势,新上台的那位和我是死对头,他可能没收我在这个国家的全部财产!”
我皱眉,望着那位大富豪,看着他那种烦恼的样子,我心中实在好笑。
一个人得到太多,实在不是一件幸福的事,你给一个孩子一个苹果,他会微笑,给他两个,他会高兴得叫起来,但是如果给他三个,他可能因为只有两双手,拿了不三个苹果,而急得哭起来。
我摇着头:“对你来说,一个油田焚烧光了,或是丧失了一个国家中的经济势力,实在是完全没有损失的事情!”
陶启泉直勾勾地望着我,看他的神情,像是中了邪一样:“不,我知道,那只不过是先兆,我完了,要不多久,我的一切都完了。”
我听得他那样说,也不禁吃了一惊。
因为他说得十分认真,决不像是在开玩笑,而且,他的手,还在微微发抖。
他感到他会“完了”,这实在是任何人听到了都不免吃惊的事,他的事业王国是如此庞大,如何会在短期内“完了”的?
我着实想不出来,几件小小的打击,何以会造成他内心的如此悲观。事实上,一个人如果是如此受不起打击,那样容易悲观失望的话,真难以想像,他是凭什么建立起来这样庞大的事业王国来的。
我望着陶启泉,一时之间,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,陶启泉喃喃地道:“他们说得不错,五十年,只有五十年,然后就完了!”
我更加莫名其妙,在那样的情形下,我不得不问他道:“你说五十年,是什么意思?”
陶启泉的样子,十分沮丧:“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那两位堪兴师么?”
两个风水先生!
我不禁叹了一声,道:“记得,他们两个人,一个杨子兵,一个叫容百宜,是不是?”
陶启泉点头道:“是的。”
我摊了摊手:“你在印尼的油田着了火,和他们有什么关系?”
我实在无法忍住不在言谈中讽刺他,因为对于风水先生,已经感到厌倦了!
可是陶启泉却一本正经地道:“他们说得对,我父亲在南洋,已成了富翁之后,曾特地回去,找他们两人致谢,他们不避那时乡间兵荒马乱,又到了祖父坟地上,去仔细勘察过一次!”
我道:“嗯,那幅鲸吞地!”
(此处原文缺漏)
他在那样的时候,丝毫也没有惭愧的表示,那倒令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再去讽刺他了。
他继续道:“他们两位,详细勘查下来,都一致认为,这幅鲸吞地,只有五十年的运,五十年之间,可以大发而特发,但是五十年之后,不论发得如休之好,也会在短期之内烟消云散!”
我呆了一呆:“你刚才一进来时,说只有门天了,那意思就是说,再有门天,说到五十年了?”
陶启泉道:“是,再有门天,就是整整五十年了,我的事业,已有了崩溃的先兆,我真不敢想像,五十年满了之后会怎么样!”
他讲到这里,停了一停,然后才道:“卫先生,我是不能失败的,万万不能,我要是失败了,比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更惨!”
我感到又可怜,又是可笑,他真是那样信风水,以致他在讲最后那几句话时,他的声音,竟在发抖,他以为他自己就此完蛋了。
我摊了摊后:“陶先生,如果你真的那么相信几千里之外的一幅地,会对你的事业有那么大的影响,那么,你应该去请教风水先生,据我所知,你不外是花一些钱,一定有补救的方法的……”
我本来还想说:“譬如在你的卧室之中,挂一面凹进去的镜子什么的。”但是我看到他那种心焦的样子,觉得我如果那样说的话,未免太残忍了一些,所以我就忍不住没有说出来。
陶启泉道:“杨子兵和容百宜两位,早就教过我父亲,他们说,在五十年未到之前,一定得将我祖父的骸骨掘出来,那幅地只有五十年好运,在有人葬下之后,五十年就变风水,由鲸吞地而转成百败地,将我祖父的骸骨起出来,那是唯一的办法!”
我陡地站了起来,在那一刹间,我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过了好一会,我才气恼地逼出几句话来:“陶先生,你上次与我见面,要我到你家乡去,原来是要我将你祖父的尸体掘出来。”
陶启泉忙道:“是的,你肯答应了?”
我实在忍不住了,我大声叱责着他:“你别做梦了,我决不会替你去做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!”
在听到了我坚决的拒绝之后,陶启泉像是一个被定了死刑的人一样,呆呆地坐着。
我并不感到我的拒绝有什么不对,但是我感到我的态度,可能太过份了一些,所以我道:“我不肯去,并不要紧,你可以找别人去!”
陶启泉低下头,半晌才道:“我前后已派过三个人去,有两个被抓起来了,音讯全无,最早派去了一个,在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前一天,才逃出来。”
我道:“他没有完成任务?只要到那地方,完成任务,有什么困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