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魂山之誓 - [柳残阳]

二十九、金鼓隐动 [2]

  瞧着牟长山,范明堂忽道:

  “二姐夫,我现在才发觉,你与我们二当家的十分有缘。”

  牟长山道:

  “当然有缘,如果无缘,我们可能坐在此处共议大举?”

  指了指自己的左颊,范明堂笑道:

  “我是说,二姐夫,你脸上有道刀疤,二当家也在同样位置添了一道,这等前后映辉的机缘,能谓不巧?”

  牟长山右颊上的刀疤,乃是当初拜靳百器之赐,眼下的场合里,范明堂凑趣却凑出这么一段话来,未免有点煞风景,靳百器沉声斥责:

  “明堂,过去的事还谈它做什么?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?你向来精明老到,怎么连这点人情世故都弄不清楚?”

  范明堂忙道:

  “不是我二百五,二当家,前情往事,讲起来也是一桩饶富逸趣的遇合,姐夫素性豁达,必不至因此挂怀,反而越会惺惺相惜,自古以还。便是英雄不打不相识哪!”

  一拍手,牟长山大声道:

  “好一个英雄不打不相识,小胡子,说得好,说得妙,我同你们二当家,正是连心连手,哈哈,刀疤都连在同样地方了!”

  靳百器微笑无话,内心里却充满了感激之情——他是如何幸运、又如何得天独得厚?竟在四面楚歌,岌岌可危的困境中获得友谊、获得这一股火也似炙热的真诚……

  风箫箫,云霾低沉,仿佛压盖着人们心头,而乌暗的云絮有时随风滚荡,就更有一种飘忽空茫、不知所终的况味了,这不是个适宜乐和的日子,但却不碍兵刀之起,杀伐是不必挑拣吉时良辰的。

  “鹰堡”的人马,自靳百器以下,“黄鹰”苟子豪、“黑鹰”徐铁军,范明堂、卓望祖,大头目金秀,外加“狼婆子”崔六娘俱皆披挂上阵。近六十名兄弟亦全数出动;牟长山方面,他本人自然领军于前,“鬼隐玄樵”端木英秀、“大落星”唐泰、“鬼猴”尹双月、“飞象”林妙、“人形豹子”姜通等一个不少,一干手下的约有二百五十余员,每五十人分为一队,迤逦前进,阵容浩荡,只差没有旌旗飞扬,鼓号齐鸣,否则,倒真和大军远征无异了。

  大队之前,斥侯探马早已沿途派出,是由擅长此道的“点小雁”马少钧主责其事,马少钧曾在血洗“黑巾党”那一战中露过一手,按桩布线向来独具心得,有他引先打点,牟长山便不怕半路上出漏子了。

  沿途行军极快,当大队人马抵达“血魂山”山麓的时候,竟比预定的脚程提早了半天,原来,他们计算到达目的的时辰为凌晨拂晓,实际上子夜之前业已开始盘寨扎营了。

  当然不许生火、不准游走,甚至连大声说话都在严禁之例,所谓“盘寨扎营”,也不过只是一句口词,实际上既无寨、又无营,仅乃大伙铺开油布裹卷,拿条毛毯聊以驱寒而已,肚子饿了,啃块干馍,渴了,便就着羊皮水囊啜几口冷水,大敌当前,怎么能凑合就凑合,想舒坦,那是往后的事啦。

  凝视面前“血魂山”的群岭层峰,望着那嶂峦起伏、云雾烟霭,“鹰堡’的每一个人自则触景神伤,感慨万千,这原来是他们的家、他们的窝,如今却豺狼盘踞,恶敌栖止,流落飘泊的日子不但在白骨鲜血中度过,更在魂萦梦系翻腾,眼前看到了窝,看到了家,虽是这么接近,却又觉得何其遥远,回得去、回不去的念头就恍若一块石磨,重重地压在大伙的胸膈了。

  靳百器、牟长山、端木英秀三个人成三角形坐在一起,他们正等着马少钧的传报-一他们必须先弄明白,山上的“大龙会”是否已得到风声、抑或有任何意料内或意料外的举动。

  聆听着山风的呼啸,靳百器的神情竟呈现着异样的满足与安详,他曾在无数个峰崖之下听过无数次山风的拂掠,意识中全没有此刻的亲切及熟稔,风是吹遍大地的,他明白,只是故土家园的吸引,才会兴起各种不同的感受。

  时光在静静的消逝,牟长山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,他频频向四周张望,嘴里开始嘀咕:

  “马少钧这王八羔子倒是干什么去了,搞到如今远不见人影?”

  端木英秀笑道:

  “你急什么?凡事也该多替底下人想一想,马少钧不是奉派去吃大菜的,你当踩盘探风的话计容易?这可是拿着性命在冒险,稍不小心就把脑袋玩掉了,这种情形下,又如何快得起来?”

  牟长山哼一声:

  “已经上去半个多时辰啦,就算他一时摸不清对方虚实,至少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总得派一员回来,也好叫我们放心呀!”

  端木英秀道:

  “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,该是怎么个场面,早就是那样的场面了,我们争的只在提前得晓而已,便消停候着吧。”

  目光又投向前面的山峦,牟长山沉吟着道:

  “秀老,你盘算盘算,‘大龙会’那边,知不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?”

  端大英秀迟疑了一下,道:

  “我的看法,大慨他们尚无所悉,因为对方一直没查到我们隐聚的地方,因而就难以盯梢监视,再则,他们也并不确知自己暴露了藏身处所,又如何会联想到我们将大举杀来?”

  牟长山转脸又向靳百器:

  “你呢,靳兄,你是否也这么想?”

  靳百器低缓的道:

  “端木前辈的判断,道理上并没有错,怕只怕临时发生的变化,可能会使我方行踪外泄,而这样的枝节,往往又是不易预料或事出突兀的……”

  牟长山忙道:

  “譬如说,大慨会出什么纰漏?”

  靳百器道:

  “可能的变数不少,随便举个例吧,我们行军途中,说不定就遇上‘大龙会’的游骑或巡哨,也说不定他们的同路人发现而据以通报,像这类情况,都是防不胜防的,到底我们是大队行动,要想在完全隐密的态势下运作,实在非常困难。”

  牟长山喃喃的道:

  “如果我们运气够好,这些意外或许就能一一避过……”

  端木英秀嘿嘿笑道:

  “这还用得着你说?谁不希望进展顺利,歼敌于无备?可是该顾虑的问题仍然不能掉以轻心,多一分策划,便少一分损失。”

  牟长山调侃的道:

  “其实‘大龙会’有没有事先得到风声,有没有什么准备,全不算紧要,就像刚才秀老所言,该是怎么个场面,早已是那个场面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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