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喜嗔何不测 难煞书生 爱恨起无明 那堪女侠 [2]
继之一阵狂飙冰雪卷过,峰头顿复本来面目。
只见阳光从东方斜射,分明已在此困守了半日一夜。
并瞩目四外,如同汪洋大海,起伏万千,波谲云谵,时而一座一座的岛屿,浮沉其中,忽隐忽现,与天相接,蔚为奇观。令人浑然忘我,有不知此身仍在人间之感。端的黄山胜地,名不虚传。
而且正当燕凌云,为这种无边奇景所吸引,俗虑全消之际。
忽地耳闻不远有人呵呵一笑道:“咱们这座始信峰,要描述它怎样好法,实在无法形容。
记得前人曾有一副集联,颇为切合。我念出你体会一下,就知道所言不诬了。”
随又听那人口中高吟道:“岂有此理,说也不信。真正好绝,到者方知。”
辞句虽然甚是俚俗,但燕凌云闻言仔细一玩味,果然此峰之奇,也惟有这十六个字,才能道出。
更突然从而觉出,此处并非自己目的地,不禁脱口自语道:“咦!原来这是始信峰,不是天都峰啊!”
于是赶忙抬眼循声打量,意欲看看来者乃是何等之人,俾便探问途径。
照他的想法,对方既在左近,当不难觑出。
但不料事情偏偏怪!经他一凝目展视,却又只闻其声,不见其人。
最是适有一阵天风吹过,荡起漫空花雨,与阳光辉映,五彩缤纷,仿佛朵朵都是临凡的仙女,眉目传情,凌虚翩舞而来。
一时使他神为之夺,立感飘飘然如人众香之国。不仅寻人问路的原意,已忘在脑后,连此身何在,都无法自知了。
如此经过了大约一盏茶时光。
猝然他本身潜在的灵智,忽生惊觉,并迅即收摄心神,垂帘内视。
刹时睁眼再看,却发现存身之处,十丈方圆以外,颇与昨日有异,似乎是有人做了手脚。
利用梅树枝条,布阵相困了。
当然他自经神机妙算诸葛玄半月薰陶,已对此道并不陌生。
是以立刻抬眼四顾,辨清门户。然后胸有成竹,朗声一笑道:“何人这等恶作剧,对小生闹此玄虚?”
接着便从容徐步,由生门大摇大摆的走出。
只见梅林向西的一隅,石上端坐两人。
一位是白发长髯,古铜色冠袍,貌相清癯,神情冷傲的老者。
另一个,乃是满身绿色衣裙,柳眉凤目,仪态万方的中年妇人。
尤其老者,外形道貌岸然,立使我们的小书生,恍疑此公便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天都仙客。
因此顿时正心诚意,整衣趋前一躬到地道:“小子燕凌云,有幸得晤长者,敬乞赐予指教!”
他这种口气,原是拿不定对方是否确为归元子,所以不马上请求收录,只说希望有以指教。
可是不想那位老人,始则大睁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巨目,不住的向燕凌云上下打量,至及闻言却又不知何故,立即霜眉一扬,勃然变色,冷冷的答道:“孺子何人门下,来我始信峰则甚?”
随又一捋长髯,沉声道:“别看你这小辈,有几分鬼聪明,能侥幸走出我梅林禁制,其实那还是老夫有意留下余地呢?”
敢情这位老者,必是因阵图为人所破,恼羞成怒,心疑燕凌云求教之语,乃是含有叫阵之意啊!
同时燕凌云,既听出对方语声,不类汉阳传音授艺之人,又见老者神色傲慢,自承乃是设阵相戏之人,不禁也十分不快。
故而立刻昂然接口,正色答道:“黄山乃东南名胜,并非尊驾私有,难道在下经此赏玩,也干老丈什么禁例不成?”
并马上更淡然一笑道:“既承以奇门相困,又何必留有余地,这在小生,倒可惜未能一窥全豹呢?”
他言词亦愈说愈不客气,双方针锋相对。
但觑那位老者,不待燕凌云语落,便霍地起立,戟指断喝道:“这座始信峰,乃我寒梅处士修真之地。你这小子,在此鬼鬼祟祟一个整夜,老夫怎能不管?”
接着又二目威棱棱直视燕凌云,嘿嘿一笑道:“大约你既敢对我放肆,想必定会几手狗儿爬。来,来,来,老夫倒要考量考量你,看看是受的谁人调教?”
别看这老头白发苍苍,可是火性,还真叫不小呢!
不过燕凌云,究竟身为读书之人,素习敬长慈幼。
现时眼见人家偌大年纪,反倒失悔不该适才言语过份,未尽谦让之礼。
因而登时心平气和,拱手朗声道:“尊驽如此年高,在下纵然曾学几手庄稼把式,怎敢无礼?”
本来他这是一句实话。
但听在寒梅处士耳中,却顿起反感。立时巨目圆睁,怒声叱道:“好狂妄的小子!难道老夫年长,还会怕你不成?”
更迅又喝声:“接招!”
不待答言,便双掌一分,欺身直进。大袖带起一片黄光,骈指陡取我们的小书生上体要穴。
不但出手凌厉,最是快捷如风,身形掌势诡谲无比。
一时逼得燕凌云,慌不迭足踏六合潜踪步闪让,并暗中微愠,嘴里说声:“好!既如此,在下就领教老丈几招。”
随即“分花拂柳”还以颜色,互相对拆起来。
此际,太阳已渐渐升高,四山云气大为开朗,峰顶花光石色,也愈见明媚。加上他们这一老一少,兔起鹊落其间,越显得朝气十分蓬勃。
刹时,二人就走了十多个回合。
始儿寒梅处士,似乎只把燕凌云看作一般之人,仅凭招式攻取,并带有戏侮之意。
可是几个照面以后,倏然见他连袍袖都呼呼作响,劲气四溢。
分明已加上内功真力了。
且越斗越疾,顷刻化为一青一黄,两道光华。在幽香扑鼻的梅林中,电闪星驰,恶斗成一团。
连一旁那位静立观战的中年美妇,都不由现出满面惊容,凤目凝视久不一瞬。
如此约莫拚到百十个来回,忽然寒梅处士,身形由快转慢。脸上饱含诧异之色,须发无风自动,蓦地一声高喝道:“姓燕的小娃儿,且接老夫这一掌试试?”
并立刻双腕一翻,平推出一股威不可当,如同狂潮般的灰白劲气。
显然这是他,多年苦练的真本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