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侠影泪西风 - [武陵樵子]

第四章  两雄争经吾攫得 [2]

  环绕狮子岩群峰篁竹万竿,翠绿笼荫,微风起处,吟啸一片,身入其中,如入诗境,使人烦虑尽去。

  苍穹寒星明灭,钩月露出云层,迷朦朦光华散布群峰谷枝间,直似雾境灵山。

  这时狮子岩石坪下,立着-个肥胖高大的僧人,宽大灰白僧袍,在西风中飘动起舞猎猎出声。

  这僧人头大颈短,眼睛迷成一条线,启阖之间,射出冷电青光,一张大嘴嘻嘻裂开,与笑口常开的弥勒古佛,一般无二。

  环绕其身旁尚立着四个中年僧人,低眉合什着,一动不

  动。

  天色已是二鼓将尽,忽由崖底篁竹丛中掠出一条轻捷人影,两肩微振,-鹤冲天而起五六丈高下,眼见真气将浊时,一手飞拍在岩壁上,身形又起,极见干净利落,浊气俱无。

  石坪距崖底二三十丈高下,那人几个长身,动作之快,无以复加,几疑是一口气冲霄而上,眨眼,已翻上坪上,眼睨着肥胖僧人,笑道:“郝某只身赴约,大师竟如此排场,不嫌小家子气吗?”

  那僧人呵呵大笑道:“我笑尊者身旁四大罗汉向来不离,谷主又不是不知,既然谷主厌恶,命他们离去就是。”

  说着手掌微微一摆,四个中年僧人同时点足飞起,平平射开,又同时落地,分立在四角,仍然垂眉合什,一动不动。

  飞花谷主郝尘见状,微微一笑。

  这时笑尊者又是呵呵笑道:“谷主,一年前所定之约言,你还记得吗?”

  那笑声竟令人魂散魄飞,心神皆颤。

  郝尘表面镇静如恒,其实心中冷笑道:“你这秃贼敢在郝某面前施展慑魂魔笑功夫,哼哼,稍时若不叫你粉身碎,骨,你也不知郝某利害。”

  他仍是一付和颜悦色答道:“郝某那有不记得之理,一年来,郝某也年长了一岁,虽非一师所授,但花开九蕊,一枝九叶,脉脉相生,何苦动那意气之争,履约前来,意欲与大师共享,互相切磋,总比各自摸索为好。”

  笑尊者面容一变,双目悠露出冷电神光,突又一敛,呵呵笑道:“谷主,难得你也勘破痴迷,贫僧身入佛门,至今尚未能泯除嗔胜之念,自愧不如谷主远甚,不过第九篇经文是三页,贫僧到手其二,骊珠既得,谷主那一页虽有若无,谷主既不如约,又想共享,贫僧未免太吃亏了。看来,谷主武林高人,如食言寡信,今后武林中尚有你说话的份吗?”

  郝尘哈哈一笑道:“我郝尘尚不能算武林高人,但最重信义,一诺千金,其实郝某前说不过保全大师的颜面,说来可笑,大师佛行高深,涵养功夫竟然不济至此。”

  笑尊者眯着的眼缝,闪出一线困惑光芒,面上仍是笑嘻嘻道:“什么?这话令贫憎有点不解,贫僧还有什么把柄抓在你的手中?”

  郝尘淡淡一笑道:“大师总记得一年前,我们所订的诺言是什么?”

  笑尊者想了一想,道:“第九篇经文共分三章,人手各一,上下两章如同废纸,如能得中,骊珠可索,得之者可发号施令,可命对方追索其他散失各篇,手中一章,也让与施令该方研磨。”

  “一句不错。”

  “那么贫僧得手两篇经文,谷主不依诺言还则罢了,怎可说是保全贫僧颜面。”

  郝尘冷冷道:“郝某也到手两章,这话又当何论?”

  “什么?”笑尊者不再笑了,似乎一怔,露出惊愕之色,道:“显然你手中这九篇第二章是假的。”

  “难道你手中持有的又是真的?”郝尘哈哈大笑道:“飞花谷在江湖中恶名久着,不容郝某有所辩护,但大师持修严谨,公正慈悲之名,武林之中有口称诵,然而大师行事为

  人,出身来历,仅郝某等有限数人知悉,其中郝某最为清楚,大师无论在机诈谲智那一方面,较郝某并不稍逊,只不过一个阳刚,一个阴柔而已……”

  笑尊者这时又恢复了数十年如一日的笑口常开神色,两耳静听郝坐说下去。

  “大师行事之毒绝,嘿嘿,我郝尘不是深悉大师为人,亦当甘拜下风,自从一年前与大师订下诺言后,就各行其事,追查第九篇第二章落在何处,大师探悉第二章落在青城杜光延手中,就藉机示惠,诱他上钩,并传授你那卓着盛名的‘震山禅掌’护身三招,对于那章经文只字不提,其后三度现身,使杜光延忠心钦敬……

  笑尊者仍然笑嘻嘻说道:“你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,难得之极。”

  郝尘淡淡一笑,接道:“杜光延胸无城府,豪爽坦直,对大师恭敬备至,与其说是对大师假慈悲领教,毋宁说是为大师一身绝艺所惊,字里语间透出有投在门下之意,大师迟疑再三,才说自己行踪无定,云游天下寻觅一本内家秘笈,只怕无暇授徒,再则又不愿他背师重投,但又爱上杜光延资质,深深为难。

  杜光延猛触灵机,说是身旁有篇经页,似是内功拳经,可又疑奥难懂,献与本门师长,均是摇头不知,故自己什袭珍藏,不知是否大师所需的东西否,立时取出。

  大师接过手中,端详久之,哈哈大笑道:“这篇东西,不是老衲所需之物,但确为上乘武功秘笈,可惜残缺不全,不过普天之下,也只有老衲懂得,这样吧,老衲目前需至云贵一游,杜贤侄在某日赶至茅山狮子崖,也就是五天前落日时分赶到狮子岩,又严嘱不宜泄漏。”

  飞花谷主郝尘似乎说话说得口也干了,从身旁取出一只皮袋,拔开塞子,咕噜咕噜喝了两口,酒冽清香,随风飘出老远。

  这时风清竹播,月白浸绿,在狮子崖不远领峰,一条矫捷身影一闪,揉升竹稍,处身顺风,石坪上两人口齿听得极为清楚,只是石坪上距竹稍二十余丈,两人形象甚是模糊,仅瞧出轮廓而已,这人是谁,正是那裘飞鹗。

  郝尘饮了两口酒,复又塞好,悬在腰际,又笑道:“杜光延太过心急,一月前就动身向矛山而来,但途中太喜欢管闲事,是以今天才至,郝某早知他会命丧大师之手,故飞花谷手下略无阻拦,果然大师一读杜光延那章经文后,即出震山禅掌,杜光延虽闪身得快,仍被阴阳罗汉剜去一目,跟着大师印了一掌,弃掷狮子崖后,哈哈,可惜杜光延被郝某接住,任他逃出山外。”

  笑尊者嘻嘻说道:“谷主,且莫说那杜光延,你即知道这么清楚,为何不在杜光延身旁事先窃去,如今事成既定之局,谷主,你大失所算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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