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浊世神仙 [1]
这是一座名楼!虽然有滕子京为之重修,杜子美为之吟诗,范仲淹为之作记,但使得这座名楼岳阳楼,之所以成为名楼的最重要的原因;却是一首七言绝句!“朝游北海暮苍梧,袖里青蛇胆气粗!三醉岳阳人不识,朗吟飞过洞庭湖!”这首诗儿看上去有些仙气,相传正是世称“八洞神仙”中的纯阳子吕洞宾所作!吕洞宾的传世事迹颇多,有极为神奇的飞剑斩黄龙,有极为怪诞的度化梅精柳精,更有极为风流的三戏白牡丹!据说,他经常飘然一剑,游戏人间,但谁又曾当真看见这位金丹道就、黄鹤高飞的纯阳仙人呢?前面那首七绝中的第三句说得好,“三醉岳阳人不识”,或许纯阳仙人如今正变化面目,在岳阳楼中买醉,只是一般人肉眼凡胎,认不出浊世神仙而已..来,我们把眼睛放得亮些,细看这岳阳楼的游客!时属秋晨,游客不多,数来共有六位!这六人之中,有五人显然是极为凡俗的墨客骚人,只有一位好像气宇不同,有些仙风道骨、高朗出尘的模样!
但这人如果真是游戏人间的浊世神仙,则他也不是吕纯阳,而是与吕纯阳同列八仙的后起之秀韩湘子!因为,他不仅一袭青衫,年少翩翩,风神绝世,手中并持着一管纯白的玉笛!又有人上楼了,上楼的是位相貌凶恶、身材高大的披发头陀!除了持玉笛的青衫少年之外,其余五个游客一见这披发头陀走上楼来,便即面色微变,纷纷离去!
青衫少年见状,剑眉双挑,冷笑说道:“通化大师,你这‘神环魔僧’的冬头,威风确不在小!”
披发头陀目光一注青衫少年,怪笑说道:“韩施主真好胆气,居然是单人赴约?”
青衫少年轩眉答道:“通化大师,你‘神环魔僧’之号虽然名震三湘!但我韩剑平的‘玉笛韩湘’四字,在当世武林之中,自忖也非弱者!”
通化头陀点头笑道:“西上昆仑夸国舅,东游雁荡仰韩湘!就照这两句传诵武林的歌谣看来,韩施主‘玉笛韩湘’的盛名确不在我这‘神环魔僧’之下!”
“玉笛韩湘”韩剑平俊眉双挑,傲然问道:“魔僧既来,魔道魔尼为何不见?”通化头陀纵声狂笑说道:“韩施主,难道你还想独斗三魔?”
韩剑平以双目神光略注手中玉笛,忽然朗声吟道:“手持白玉笛,谈笑却千魔!”
通化头陀拇指双翘,“哈哈”笑道:“韩施主真是豪情万丈,令人钦佩!可惜今日不仅‘神剑魔道’与‘神拂魔尼’不能来到岳阳,连我‘神环魔僧’也不想与韩施主切磋过手!”
韩剑平闻言一愕,但立即摇头冷笑说道:“通化大师,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?韩剑平由我雁荡蜗居远来践约,愿以一笛会三魔,难道你们这一向凶横霸道、傲视武林的‘方外三魔’竟怯阵不成?”
通化头陀冷然答道:“韩施主,你这‘怯阵’二字,未免太藐视‘方外三魔’了?我只是想与你把这场约会改个时间地点而已!你若当真自视太高,贫僧便在这岳阳楼上请教几手神功绝艺,亦无不可!”
韩剑平双眉连扬,冷冷问道:“你们想改在何时何地?”
通化头陀应声答道:“明年重九,南海普陀!”
韩剑平微觉一惊,讶然问道:“南海普陀,不是女海寇诸葛飞琼的巢穴所在么?”
通化头陀点头笑道:“明年九九重阳,是诸葛飞琼的双十寿辰,一千武林友好,准备为她而大举称觞,并贺号‘魔铃公主’!我三妹与诸葛飞琼交情极厚,遂灵机一动,要贫僧来向韩施主改订时地,想把这场定然精彩绝伦的‘一笛斗三魔’作为给诸葛公主的别致寿礼!”
韩剑平听得哑然失笑说道:“妙极,妙极!想不到我‘玉笛韩湘’韩剑平,竟被‘神拂魔尼’玉师太当作向什么‘魔铃公主’诸葛飞琼祝寿的别致礼物!”
通化头陀伸手入怀,取出一张大红柬帖,向韩剑平晃了晃,怪笑说道:“韩施主,这是一份寿柬,你若肯接此柬,便把约期改到明年的九九重阳!你若不肯接柬,便由贫僧立即请教,或是下楼同往洞庭湖上一会!”
韩剑平略一沉吟,通化头陀又复厉声笑道:“韩施主,你要知道,明年九九重阳,南海普陀群魔毕集,岂不正好合了你适才所吟的‘手持白玉笛,谈笑却干魔’两句壮语?”
两句壮语,激发了韩剑平的百丈豪情,一招手中白玉笛,指着通化头陀,轩眉狂笑叫道:“大师,柬来!”
通化头陀久闻韩剑平盛名,虽然改约时地,也想借机略试这位“玉笛韩湘”的内功气劲究竟到了什么地步?故在闻言之下,暗凝真力,甩出手中的大红寿柬,并怪笑连声说道:“韩施主快人快语,请接此柬,贫僧于明年九九重阳在南海候教!”
韩剑平看出对方是凝聚真力出手,使那大红寿柬化成一片飚轮电转,并微带破空锐啸的红云飞过来,便知这位名震三湘的“神环魔僧”要暗中称量称量自己的内家功力!他身怀绝艺,哪甘示弱?遂微扬手中玉笛,笑吟吟地.叫道:“大师,韩剑平遵命接柬,我们且等明岁重阳,在南海普陀好好比划比胡划!”
说也奇怪,韩剑平这管玉笛好似具有绝大吸力,只向空中略举,便把那片急旋的红云吸住,粘在笛端,依然还原成了一张大红寿柬!
通化头陀见状,知道“玉笛韩湘”韩剑平名不虚传,业已把“先天太乙真气”练到随意收发,并能转注外物的极为高明的地步!遂合掌当胸,念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,含笑说道:“韩施主‘玉笛韩湘’之名果不虚传,贫僧就此告……”
他就此“告别”的最后一个“别”字尚未出口,忽然听得有人怪笑说道:“见人吃饭肚子饿,听人饮酒馋瘾发!诸葛飞琼小妮子既在普陀称觞,那顿筵席必然山珍罗列,海味毕陈,极为豪华丰盛!和尚是出家人,慈悲为本,方便为怀,何况又是慷他人之慨?你且把那寿柬也给我老花子来上一份如何?”
这几句话儿,把:“神环魔僧”通化头陀及“玉笛韩湘”韩剑平都听得大吃一惊,心中真是惭愧极了!因为以他们的武学修为、江湖身份,应该是金针落地,十丈可闻,为何有第三人在这岳阳楼上,竟会毫无所觉?他们正在相顾赧然之际,靠西面角上的桌椅之下,钻出一位乱发蓬飞、鹑衣百结的老年乞丐!
这老乞丐刚一出现,便似猜透“玉笛韩湘”韩剑平的心意,向他“呵呵”笑道:“韩相公,你不要有脸红,我老花子喝多了酒,从昨夜便睡在这岳阳楼上,除非你真是八洞仙中的韩湘子,能掐会算,否则决猜不到会蓦然钻出个第三人来!”说到此处,转面又对“神环魔僧”通化头陀笑道:“大和尚,你看我老花子穷得以天为庐,终日衣不蔽体、食不糊口,够多可怜?能不能发发慈悲,给我一份寿柬,也好让我到时赶去,混上一顿饱吃饱喝!”通化头陀何等眼力?早就看出这老花子虽然周身褴褛、满面风尘,但骨相清奇,口气极大,分明是位江湖异人,遂淡然一笑,应声问道:“老花子何德何能?竟想参与南海普陀的重九称觞大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