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幸残歌 - [天平]

第四回 看苍天 四方云动 [3]

  在银河一战后,云行天已命人在风涯山中暗藏了大量粮草,足可供杨放一军用上二三年。沐霖忍不住问道:听说上回蛮族围城,云帅用了一种什么法子让青草不可食用,不知这次为何不用?袁兆周道:二公子有所不知,那是在草地上撒了一种药水,要撒满从银河到西京,药水配不了那么多,况且这药水会浸入土中,日后长出来的草木不可食用,流毒无穷,是以不能大量的用。

  云行天道:反正坚壁清野,也就只能做到这地步了。袁兆周却道:这也未必。人力所不能为的,天意却难测。众人向他看去,他从袖中取出一团泥土来。云行天皱皱眉头脑问:这是何物?袁兆周道:这里头是蝗虫卵,这几年雨量过多,来年及可能大旱,我估计会有一次大的蝗灾。那又如何这蝗灾或会使北方数省化为白地,使蛮族马匹无草可食。有这么厉害?这不可能吧蝗灾我只听老人们说过,但都三四十年没发过了,再说那也至多是一省遭灾,那有这么历害?

  众将议论纷纷,云行天摆手道:不用议了,这种事作不了准的。西京,我既不全守,也不全弃。我将精锐骑兵撤出西京,而且要让蛮族知道,这样蛮族就会以为可以很快的攻下。眼下皇帝和太后又留在西京,想来蛮族对于攻下西京还是有点兴趣的。我欲以西京陷住蛮族五万兵力,更要紧的是迟滞蛮族的前进速度。赵子秋迟疑道:蛮族不见得会重蹈哈尔可达的复辙,何况围住西京,一二万就足够,蛮族向来喜用往我军后方大包抄的战法,这,只怕是

  当纯守城自然不行,我要的是巷战!本来这法子还未必可行,但有了天下最擅巷战沐二公子相助,就更有把握。二公子,你觉得如何?沐霖道:方才进起城时,我粗粗看了一下西京,这城房舍全用坚石筑就,方园百里,街巷曲折交错,是我见过的最利巷战的城池,而骑兵在此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。西京城中向有挖掘地窖修筑复壁以藏物躲灾的习性,这极有用处。我并未和蛮族交过手,不过若给我五万步卒,我想把五万蛮族拖在这儿一年还是成的。但,这需要充裕的粮草。

  云天行点头道:粮草的事军帅一会会告知大家。云行天接着道:我们的骑兵撤出去后干什么?我已在厚琊山原中修造数百个密堡,内中都备有足可数月用度的粮草,骑兵一标标的散开藏于其中,一旦发现蛮族就近攻之,要是发现蛮族的牲畜更是不可放过。总之打了就去,日夜搔扰不休,使之无法象五十年前那样来去自如,让他们走不出厚琊山原。我的意思就是说,我并不想求胜,至少是半年之内不想,我只要一个拖字,消磨蛮族的锐气体力,直到他们再也拖不下去,我们再与之决一死战。

  沐霖心道:果然与我想的一样,只是他问了出来:云帅命赵将军修筑可行马的山道,岂不是反有利于蛮族骑兵?云行天笑道:二公子不知,我这山道修的颇有些名堂,山道只宽四尺,我军战马较小多可通行无碍,但蛮族所骑的草原野马腿长步宽却极易跑出道外。这一来,在这些山道上,蛮族的行军永难赶上我军。

  沐霖心道:那些山道最少也要六,七年才可建成,云行天只怕是灭了陈近临便在为这一战作准备,此人志向之远,胆气之豪着实令人佩服。

  云行天向袁兆周道:军帅把我军兵力,粮草,蛮族兵力向大家报一下。袁兆周道:我现下储的粮草约有一百万石。底下一片嗡嗡之声,大多人都没想到有这么多,这都是历年积下来的,另向南方购粮五十万石,厚琊有些盆地还能产些粮食,我方军民共计一千万,以每人每日耗粮五两算,可供一年。其中西京储粮八万石,分散各处,为的是以防被蛮族发现守军断粮,坏处是少部分可能会在蛮族占区无法利用,这就看二公子意下如何了。这便是答沐霖方才的问了,沐霖点头,以示无疑问。袁兆周接着道:我军兵力大约七十万,其中骑兵三十万,箭手二十余万,步卒二十余万,另有在册青壮男子五百多万可供劳役,有些受过训,有死伤可随时补充。

  袁兆周接着道:蛮族的情形我们派出的探子探来的情报如下,蛮族可汗的凌可切部为二十万,蛮族其它部是七万,突利族,舍月族,摩可特族等随同出征的是四万,总计约三十余万,全是骑兵,比之当年特穆尔吉入侵时的十万是多的多了。

  云行天道:正如今日之中洲已不是五十年前之中洲,今日之蛮族,也不是五十年前之蛮族。五十年前蛮族茹毛饮血,强悍无比,但这五十年来,他们坐享中洲和其它各族的供奉,其实已经是娇养了许多,银河一战,我军伤亡虽仍在蛮族之上,但已不足一倍,就是明证。五十年我们年年日日与蛮族打,向蛮族学,现在就让我们看看,今日之中洲,究竟是谁家之天下!

  会议结束后,各将撤离,云行天把杨放留下的步卒交给了沐霖,道:这些步卒是经过银河之战的,比起其它的来,应该是能打些,这位唐真副将,本是杨放部下。眼下杨放那边一时用不上他们,就着他们跟着二公子吧。二公子能撑多久是多久,实在不行了,就撤了吧。沐霖也不答,只是一笑。

  六月二十八日清晨,沐霖被一阵雷声惊醒,然后被告知,蛮族大军到了。

  天边黑压的一片,连夏日的朝阳也显的无光,数十万只马蹄踏在大地上,好象永远只有一个声音,一种节奏,让人听了心里发慌,头脑发涨,只有一个意念,就是转身逃,逃,躲开这种声音。沐霖看了看自已的石头兵,他们的神色比起北方兵来明显要慌乱许多,但他们的眼睛还是坚定的,沐霖知道这坚定从何而来,来自他们多年来随自已一次次以少胜多的经历,但这一次,还会是这样吗?

  杀杀声震耳,这是第几天了?沐霖真的记不得了,仗着西京高厚的城墙,充足的军需,在蛮族所不擅长的攻城战中,西京坚守不落。在一架加长梯和坚起和倒下,一次次滚油和擂石的落下,一轮轮箭雨的交替中,时间过得如此之慢,几天的时间以如一世。沐霖并不擅武技,他一生中从未与人格斗过,甚少亲临阵前,但这一回他却不得不留在城头,一刻不离,是以这短短二十多日他见过的血腥几乎比十多年的军旅来还要多。他必须时刻留意和判断的,是蛮族是否准备打下去。沐霖知道,西京守城之战,难的倒不是一个守,而是要拿捏住分寸,在坚决与不坚决之间。如守的太顽强,蛮族就会放弃西京只留少许兵力围城,无法达到吸引蛮族兵力的目地,如显的太弱,也是如此。且要在蛮族犹豫是否放弃时,适时弃守外城,引之入城内巷战,要给蛮族一个错觉,既只要再多一点兵力,西京就会落入他们掌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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