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回 雨霁万峰青 萧寺荒林藏盗迹 江流千里白 孤篷残梦警芳心(04) [3]
这时两下相隔才只三丈,又偏在蛟的侧面,蛟身往起一蹿,横扫过来,相隔便不到一丈,还未近身,便觉奇腥扑鼻,臭秽难闻。那蛟又当负痛发威之际,血口如盆,獠牙外露,一条长信频频吞吐,长达数尺,形态分外狞恶。余式只当人被恶蛟看见,张口来咬,不禁大惊,心中一急,百忙中扬手一镖便朝蛟头白影打去。耳听飕飕连声,有几点寒星由身侧飞过,朝蚊打去。因蛟来势猛恶,为恐一击不中,反为所伤,手中发镖,人往侧面树上纵去,意欲绕向一旁,唤了燕玉一同泅水逃走,口方喊得一声“燕妹”,身子凌空,还未抓住侧面树干,就在这事机瞬息、危险万分之际,只听一连串喀嚓断树之声,跟着呼的一声巨响,大蓬水花带着七八株断干残枝已离水而起,知道蛟已脱困,心方一慌,眼前霍地一亮,金蛇乱窜中惊天动地一声大震,大蓬雷火好似火山崩坠,自空直下,浪花高涌中瞥见一条极长大的黑影由身后向前蹿来,连惊带急,当时震晕过去。
一会闻得哭喊之声,周身冷冰,醒来一看,身已移在山顶石崖之下,人卧石上,燕玉抱着自己的头正在哭喊。山顶洪水已退,倾盆大雨正在轰轰下降,两山顶上倒着七八株断树,残枝碎叶满地狼藉,有的已被雷火烧焦。那崖原是一块丈许高的大石,下有浅凹,雨点有龙眼般大,正由外面随风射到,夫妻二人都是周身湿透,落汤鸡也似,再看山下蛟水已止,水势虽然减退好些,但值大雨之中,到处水雾蒸腾,一片迷漾,什么也看不见。蛟水发源之处那座危崖只剩一幢灰影,兀立水中。山顶泥土已被冲净涮尽,蛟却不知去向。正问前事,忽见暗雾迷茫中一道青光电驰飞来,由山顶飞过,往山后斜射下去,光中似见一个女人影子,手中还提着一个形如牛头之物,所去之处僻在石崖后面,无法窥见。余式惊说光中女子必是仙人,忙要出视。燕玉拦道:“式哥先落水中,我冒险将你救来此地,还不知受伤没有,你不要动,我去看看就来。”说罢便往外走。
待了一会,燕玉满面喜容,同一少妇冒雨赶回,见面笑说:“式哥,这里雨大,我们同到三姑府上再说如何?”余式见那少妇正是黄三姑,才知先前所提乃是蚊头,连忙起立,三姑笑说:“这大雷雨如何走法?二位暂且少候,我去拿两把伞来。如非我功力不够,便带二位走了。”燕玉拦道:“我二人反正周身水湿,怕雨做什,一同走罢。”
三姑笑说:“同走也好。”说罢,提了两个蛟头向前引路。燕玉告知余式,方才被雷震倒时,吃下面水力挡了一挡,才灌进了两口雨水,便被燕玉冒险救起,只肩旁稍微擦痛,人并不曾受伤,兵刃暗器也未失落,只那把铁扇子被水打湿。因是铁骨细绢所制,并无妨害。三姑本和燕玉一见投缘,正要起身,一眼瞥见那把铁扇子,面上立现惊喜之容,笑道:“原来贤夫妻不是外人,早知这样,我也不必费事,去往庙中警告那班凶徒,使二位受这场虚惊了。”三姑所居原在前面溪尽头危崖之后,相隔约有二里。刚要起身,微闻破空之声,由狂风大雨中朝山后寺庙一面飞去,三姑好似微微一惊,笑对二人道:
“寒家离船更远,今日这大蛟水,川峡中舟船不知有无打翻?我家中又无男衣,索性送二位回船去罢。”二人谢诺。三姑又道:“家师原不许我炫弄,好在贤夫妇不是外人,又值大雨,待我略施小技,送二位回船罢。”随令少候,自往崖后去了不多一会,携来一片木板,好似刚刚削成,宽约尺半,长约丈许,放在地下,令二人立在上面,自去前头,手挽法诀,往下一指,木板立载三人贴着地面凌空飞降。山下洪水当有七八尺深,板落水上,三姑削了一根树枝当篙,二次行法,朝前一指,木板便载三人冲风冒雨,乱流而渡,朝前急驶,其行如飞,晃眼越过前面山口。口内丛林中便是前面大庙,过时似听山头上有人大喝,也未听真,随见一道黄光,刚闪得一闪,三姑猛一扬手,放起一道青光,朝山顶上飞去。二人料是遇敌,忙即回顾,见双方才一接触,黄光忽隐,青光也自回撤,随听三姑叱道:“我现送客回船,不与尔等计较。双蛟均我所杀,蛟头宝珠已被我取去,如不甘服,明日寻我便了。”说罢,微闻有人接口,答得一个“好”字,底下便无声息。木板也驶出老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