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绝世奇缘 [4]
“姑娘何处不可驻足,而偏要驻在‘长风庄’,似乎是专候区区来此……”
李娇娇接口道:“你说得一点不错。”
灵音童子心头猛震,倏然起立,道:“这么说,姑娘来此是冲着区区寻仇之事的了?”李娇娇轻轻一笑:“你的猜测,毫无根据,如我与你仇人勾通,昨夜又何必救你?”
这一反诘,使得灵音童子顿时哑口无言,心中更加乱成一团。
李娇娇接着道:“你再说第二点怀疑吧!”
灵音童子迷茫地重复落坐,将手中古琴放在桌上,道:“据家师言‘西天佛吟’,仙魔皆惊,然区区刚才一曲,何以没有惊动姑娘?”
李娇娇笑意更盛:“因为我不怕。”
灵音童子讶然道:“这就奇了!”
李娇娇举手指指耳朵:“我听不到。”
“听不到?”灵音童子眼睛睁得大大地,呆了。
李娇娇娇美的笑容倏然转变了,变得有点悲伤,轻叹一声道:“唉!我幼时遭遇一段奇特的变故,以致耳闻失聪。”
“啊!那么在下说话,姑娘怎能听到?”
“如非对面,自然无法相闻,相对而谈,我完全是靠一双眼睛,从对方嘴唇掀动开阖之状,判别对方的声音。”
“唉!”她又轻轻一叹,“以目代耳,足足化了我三年苦功,才克服这种后天的缺陷。”
灵音童子观言察色,知道她必有一段惨痛往事,不由激动地道:“姑娘如能坦白告身世,在下愿效死劳,以报大德于万一!”
“真的么?”
灵音童子整色肃容道:“君子一诺千金,何况姑娘于我有重生之德。”
李娇娇笑容陡然一敛,变得庄重无比,缓缓道:“假如我要你说出你师父‘灵音老君’的行踪住址,你肯告诉我么?”
灵音童子浑身一震,霍地再度起立,急急道:“你……你打听这个做什么?”
“你不必问为什么,只要你回答肯与不肯?”李娇娇娇美的脸上,倏然罩上一片霜寒,凄凉无比地道:“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心愿。”
她虽然不说原因,灵音童子已感到她必与自己师父有着深刻的仇恨,因此张口结舌,不知怎么作答。
这刹那!香风一阵,眼前人影一花,李娇娇已屹立他的身前,右手纤纤五指,顶在他胸口上,脸色隐含煞机,与刚才笑容可亲的神色,简直判若二人。
灵音童子神色大骇,彭地一声,跌坐椅中,吃吃道:“姑娘……这……这是做什么?”
李娇娇秀眸凝视着,一字一字道:“这个回答关系你的生与死,你好好考虑考虑,现在我五指罩住你胸前五处死穴,只要真力一发,你就将立刻魂归地府!”
灵音童子蓦地进出一阵震天狂笑: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前胸一挺,竟然起立道:“在下虽不愿轻涉死亡,却也并非畏死之辈,这条命本是你所救……现在交还给你,也算值得,姑娘,你动手吧。”
李娇娇语声更寒:“你真的不说?”
灵音童子肃然朗声道:“一日为师,终生为父,家师严谕不得浅露居处,在下如说出,是为逆师。逆师是为不忠,然有恩不报,也算无义,我灵音童子除死之外,还有何途可循?”
李娇娇目注灵音童子,五指轻颤,玉唇紧咬,神志似在交战,半晌,颓然垂手,后退几步道:“唉!我实在不愿杀你,走吧!”语声凄婉已极。
灵音童子松驰一下紧张的心神,一拱手道:“区区再谢姑娘不杀之德,血仇在身,就此告别,他日如有差遣,除刚才的问题外,无不遵命!”
说完,大步向厅外走去。
李娇娇木立注目,一动不动,口中喃喃道:“唉!多么倔强的性格,多么刚正的灵魂!”
“可惜……我怎忍心看着他死呢?”
她的话轻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到,同时秀眸中浮现出一层企慕的光芒。
走到门口的灵音童子,却蓦地驻足转身,抱拳道:“临别之前,尚有一个问题请教姑娘!”
“说!”
“天下之士皆欲杀我而甘心,唯独姑娘反而放我,其故安在?”
“因为我对你一切十分了解。”
“了解?”
“太了解了!”李娇娇神色复杂地一叹,“自你现身少林后,我就闻讯沿途跟踪,昨夜你对三十余围攻高手,竟然不下煞手,可见你本性宽厚,杀少林掌门,必是迫于师命。唉!善恶之分,首重心地……只是你身临善与恶的边像,以后如何?我就不敢预测了。”
灵音童子脸上肌肉一阵抽搐,胸头泛起一阵阵巨浪。
“啊!举世之中,还有能看到我心底的人!灵音童子啊灵音童子!你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吗?”
这阵无法听见的声音,在他心底一声声高喊,他的星眸中倏然含满了泪珠,他强忍住不让泪水流下来,可是身躯却因太过激动而有点颤抖。
李娇娇幽怨轻叹,又道:“你应该再仔细的想想,因为你还有机会!”
“多讲姑娘赐教,告辞了!”
灵音童子不愿露出情感上的脆弱,急促地说完话,长长一揖,转身奔出门外,像逃避什么似的一跃上马,向来路飞驰。
漆黑的“长风庄”渐渐看不见了,他脑中那庄丽的白色倩形,却愈来愈清晰。
他虽然远离了她,但是觉得自己的心灵似乎没有离开她。
此刻,灵音童子纵骑飞奔,星眸中的泪水,再也忍不住籁籁而下,沾湿了一大片衣襟,这是感动的眼泪啊!
“唉!老天爷安排得太绝了!”灵音童子迎风喃喃自语:“但是她与师父有什么深仇呢?她为什么不说呢?她为什么在话意中暗示我师父是恶人呢?普天之下,无人知道我师父,难道她知道?”
许多问号在他心底,纠成了许多无法解开的结!在复杂无比的情绪煎熬下,他一转马首,向旧日的家园驰去……
在“长风庄”中的李娇娇,此刻扶住大厅门框,不胜娇弱地依立着,他目送灵音童子离去,直等蹄声消失,才怅然若有所失地轻轻一叹,接着一声轻微的语声,从她口中响起:“看来他是懵懂无知,还不知道他师父是怎样一个人……”倏然一咬牙,紧紧握拳:“我要改变他,我一定要改变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