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一 章 茅山还剑 [8]
他就是管老镖头聘请来的宿姜南田。这位姜老先生虽是满腹诗书,但生性有些怪僻,尤其喜欢喝酒,管老镖头请他来教书的时候,老先生就提出一个条件,银子可以不要,但每日三餐,每餐都得给他一壶酒。
他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,但他有一个好处,就是恪遵孔老夫子的话,惟酒无量,不及于乱。别人喝酒,红在脸上,他喝了酒只红鼻子。
今天晚餐时光,自然也喝了酒,所以他鼻子还红红的。
姜老夫子喝了酒,就喜欢写字,他自称酒后写的字,元气足,笔锋健,挥洒之间,可得神助。
他每餐喝酒,酒后也一定兴致勃勃的提笔写字。
所以他写的字也很多,先前写下对联,贴到大门上当春联,后来贴到抱柱上、书房里,后来连厨房门上,也贴上了他的墨宝。
后来,他写了红纸联儿,到处送人,凭良心说姜老夫子的字确实写得不错,当得上铁划银钩,龙飞凤舞,鹅岭附近几十户人家,差不多家家户卢都有他的墨宝,都贴上了他写的春联。
但他老人家仍意狄未足,除了管家大门口三天两天就换上一副新写的对联儿,另外还经常写些“泰山石敢当”之类的红纸条儿,给人家贴到墙脚跟去。
因此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,叫姜右军,本来大家只是在他背后叫叫。
有一次有一家的小孩子不明就里,看到人就说:“姜右军来了。”
姜老夫子听得大喜过望,朝那小孩连连拱手,说着:“岂敢,岂敢?”
今晚,大概他老夫子又写了什么,趁着天色未黑,要在大门外贴什么了,不是么?他右手拿写黑汁未干的一张红纸条,左手不是还拿着一个浆糊钵儿,兴匆匆地朝大门口而来。
就在这时候,庄子前面的石板路上,正有一个娉娉婷婷的绿衣人儿,朝管家庄院走来。
这绿衣人儿当然是个女的,而且是个身材苗条的少妇。一路行来,低垂粉颈,双肩如削,纤腰扭摆,窄窄的裙儿轻轻晃动着,光是这份模样,就会看得男人眼睛发直!姜老夫子也是男人,他人虽老,但眼睛还没花,老远就看到这绿衣少妇像风飘杨柳般地从大路走来。
他两颗小眼珠打老远起,一直等她走近,大概只眨过一眨,那是眼皮撑不住了才眨的。
现在苗条人儿已经走到近前,他两颗小眼珠更是瞪定了连眨都不眨。
因为绿衣少妇面上挂着一层隐隐约约的绿纱,落日余辉西边斜照过来,绿纱隐约而透明,可以依稀看到绿纱里面一张秋水芙蓉般娇丽的粉脸,眉眼盈盈的俏棋样。
老夫子口里经常说着:非礼勿视,但这绿衣少妇明艳妖娆像盛开的花朵!
天底下没有人不欣赏花的。
姜老夫子连酒糟鼻子都皱起来了,敢情他已经闻到了花香!
绿衣少归看到他这副怪模样,忍不住“格”的轻笑出声,右手掏出一方桃花红手绢,举起纤细修长的玉指,抿抿樱唇,娇声道:“老先生,你在做什么呀?”
姜老夫子“哦”了一声,讪讪地道:“老朽刚写了张字儿,要在大门上贴起来,这是老朽今天最得意的一张,小娘子可要看看?”
他最得意的字,自然要在人面前夸耀一番,尤其在这妖娆动人的美娇娘面前,露一手他的字给她瞧瞧。
倘若美娇娘再称赞上他几句,岂不比皇帝老子金口称赞还要美妙?
绿衣少妇笑着道:“老先生写的是什么呢?”
姜老夫子连忙举起手来,笑得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缝,说道:“小娘子请看,这是:‘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’,老朽把这张字条贴在大门上,就可保诸邪不侵,阖宅平安。”
绿衣少妇瞟着一双水淋淋的桃花眼,格的笑道:“真的吗?”
姜老夫子连忙神色一正,说道:“自然是真的了,姜子牙登坛封神,天上人间,各式各样的凶煞,就要一概迥避,自然就阖宅平安了。”
“你说的倒真是活灵神现!”
绿衣少妇笑得像柳枝儿乱颤,接着道:“不过依奴家看,这张纸儿,老先生不用再贴了。”
姜老夫子一怔,问道:“为什么?”
绿衣少妇道:“奴家想请问老先生一声,这座庄院可是管崇墀老爷子的家么?”
“是,是!”
姜老夫子连声应是,笑道:“原来小娘子还是管家的亲戚,那好圾了,老朽……嘻嘻,就是管家的西席,西席者,咳,咳,就是教管家女公子书者也。”
“你真有趣!”
绿衣少妇格格娇笑,说道:“不过老先生,咱们见面也是有缘,是不?”
姜老夫子咽了一口口水,几乎不相信这“缘”字会从娇滴滴的美娇娘口中说出来,他连连点着头道:“是,是,是缘,有缘千里来相会……”
“对了!”
绿衣少妇道:“所以老先生不用贴这字条了,贴了也是白贴。”
姜老夫子连忙摇头道:“不,不,小娘子这话不对,这字条贴了一定管用。”
“奴家要你不要忙着贴,是……”
绿衣少妇拖长又娇又脆的声音,缓缓说道:“是奴家想请老先生进去捎一个口信……”
姜老夫子听得有些奇怪,问道:“小娘子既然来了,不进去吗?”
“来了自然要进去。”
绿衣少妇嫣然一笑道:“只是想请老先生先说一声。”
姜老夫子问道:“小娘子要老朽进去告诉谁呢?”
绿衣少妇道:“自然是管老爷子了。”
姜老夫子点着头道:“小娘子请说吧。”
绿衣少妇道:“你头伸过来点,奴家才能告诉你。”
“是、是。”
姜老夫子依言伸过头去。
他身子没凑过去,光是把脖子伸了过来,这下可把绿衣少妇吓了一跳,这老夫子伸出来的脖子,比一般人几乎长一倍!
绿衣少妇只看了他一眼,觉得这老头有些古怪,但依然笑吟吟的附着他耳朵,低声说道:“你去告诉管崇墀,今晚鸡犬不留,好啦,你可以进去啦!”
她在说话之时,一只纤纤如玉的右掌,悄无声息的按上了姜老夫子后心。但这一按,她立时发觉不对!她纤掌摸上的不是老夫子后心,而是摸了一手滑腻腻、湿漉漉、黏糊糊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