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[10]
祁灵长叹一声说道:“丛师姊如何误解小弟,小弟毫无所怨,但愿师姊不要误认仇家,中人移花接木之计,小弟愿之足矣!否则,一旦将来水落石出,真相大明,丛师姊难免要生悔意。”
丛慕白姑娘忽然点点头说道:“说不定是你说来有理,但是,十数年来,仅此一次得知父母血仇的详情,不容我有不信之理。比喻说,银须虬叟从杀场救我出险,为何十数年来,对当年情景,一再秘而不言?你道铜脚叟说的毫无道理么?”
祁灵知道此时无法说服丛慕白姑娘,慨叹不已,忽然诧异说道:“令师武功盖世,晓知天下,当年收容银须虬叟携你前来投师,难道也毫无知晓底细?乃至今日铜脚叟迫赶上门,令师也毫无动静,是何道理?”
丛慕白说道:“我师父曾经说过,对我的血海深仇,将不插手过问。他遁迹山林,已经许久岁月,不能因为我的亲仇,再惹上江湖恩怨。”
祁灵正想起当初紫盖隐儒一再提到要他和丛慕白姑娘并入江湖,遍访仇家,显然是把这复仇的责任,寄望在祁灵身上。如此说来,紫盖隐儒当初收留银须虬叟,授艺丛慕白,只是基于一时的同情,对于这其间的曲折情节,知道的不深。
祁灵想到这里,便向丛姑娘问道:“如今丛师姊既然肯定认为昔日灭门仇人是千手剑沙则奇和银须虬叟,如今将准备何往?”
丛慕白姑娘本来激动的情绪,已经渐渐地平静下来,如今一听祁灵再提起千手剑沙则奇,不由地顿时柳眉倒竖,厉声说道:“我要遍访天下,寻找千手剑沙则奇,问明当年情形,要他饮血剑下,偿还当年血债。”
祁灵冷静地说道:“若是千手剑沙则奇的功力高强,既不肯回答师姊所问,而又不能为师姊剑下所折服”
丛慕白姑娘冷冷地凄厉笑了一声,说道:“我早就知道,天下事,求人莫过于求己。我丛慕白的血海深仇,自然由我丛慕白一人承担,如若我不敌沙则奇,怨我习艺不精,丛家血仇,永沉海底。”
祁灵也不分辨,只是依然极为平静地说道:“设若丛师姊你寻到千手剑沙则奇之时,他已经撤手人寰,魂归地府,又将如何?”
丛慕白姑娘厉声叫道:“嗲不必为千手剑沙则奇支吾其词,他若早死一步,我也要鞭尸三百,以慰父母在天灵。”
祁灵忽然恳声叫道:“丛师姊!请宽恕小弟如此再三故作疑问。因为事实不容小弟置之事外,另一方面,小弟与千手剑沙则奇”
丛慕白姑娘此时铁青着脸,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你无须解释,我也无须听,丛氏门中血海深仇,与你无关,你若硬要替千手剑插上一脚,现在就请划上道来,否则请你即刻离去,你若再在紫盖峰多留片刻,我便以敌对地位相待。”
祁灵真没想到,丛慕白姑娘一误之下,竟然变得如此地步,方才还是姊弟相称,转眼却是敌对相待,这个突变,令人心为之寒。
但是,祁灵心里却在为丛慕白姑娘担着心事,不共戴天之仇,十年积压,一下掀开,竟然激动如是,将来难免肯入歧途,实堪忧虑。
祁灵想到丛姑娘这一份至孝的心情所变成的无边悲戚,同情之心,又油然而生。当时长叹一声说道:“丛姑娘!你不必下逐客令,在下就此离去也就是了。”
说着话,转身昂然走到银须虬叟丧身之处,深深落地一躬,当时一语不发,从容迈步,直向山下中壁的游龙术,紧挨着石头,悠然而起。
祁灵游到岩石的顶端,稍露一线,向丛慕白姑娘看去,忽然看见紫盖隐儒从左侧谷下,飘然而上,走到丛姑娘身边,伸手抚摸着姑娘的满头柔发。
丛慕白姑娘一见紫盖隐儒出现,无声饮泣,突然变作嚎号痛哭失声,猛地扑到紫盖隐儒的怀里。
祁灵正要飘身下石,悄然离去的时候,忽然听到紫盖隐儒叹着说道:“慕白!你的用心之苦,我是知道的,所以,我才不肯及时赶来。”
祁灵一听,心里一动,暗自忖道:“丛姑娘有何用心?紫盖隐儒所说的用意是什么?”
本来已经要飘落而去的身形,此时又不觉地停留在石后,贴在石上,倾听着那边的谈话。
丛慕白姑娘依旧轻轻抽泣不已,紫盖隐儒却叹息着接着说道:“铜脚叟行迹可疑,银须虬叟死得冤枉。”
丛姑娘说道:“徒儿这血海深仇,断然与这个什么铜脚叟有关。”
紫盖隐儒似乎是很同丛姑娘的说话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说道:
“铜脚叟看来不是主凶,慕白!你要知道令尊昔日长剑威名,也不是等闲之辈。”
丛慕白姑娘凄然夺说道:“徒儿也是如此想到,铜脚叟若是主凶,今日紫盖峰上,就是拼着一死,也要在铜脚叟身上讨回血债。”
紫盖隐儒接着说道:“铜脚叟身后有人支撑,这人为谁,目前尚然不知。
但是,其人功力之高,必无疑义。”
丛慕白姑娘说道:“以徒儿之意,这笔血债,已经与华山派结下不可解释之仇。无疑地,这是以寡击众,以弱凌强,徒儿报仇之心愿,恐已无法得偿,恩师遁隐多年,自然不能为徒儿一己之事,撕毁誓言,重新入世。所以徒儿,只有尽心而为,搏一个流血横尸,追随家人于地下”
以下的话,都被抽泣的声音掩盖住,不复辨闻。
紫盖隐儒长叹一声,说道:“为师昔日曾下誓言,决不再入江湖,丛慕白能体谅为师,自是明理之处,只是你为何故意气走祁灵?祁灵一身功力正是极好帮手”
紫盖隐儒尚未说完,就听到丛慕白姑娘叫道:“恩师!”
随即又听到紫盖隐儒叹道:“傻姑娘!你真是痴情女儿家,为了不愿意祁灵身担危险,竟如此严颜厉色地把他气走,太难为你了。”
丛姑娘说道:“祁灵一身岁有待办之事甚多,如果因为我的家仇,与华山一派结下深仇,对他太过不利,所以”
紫盖隐儒笑了一声,随又叹息着说道:“慕白!你用情之专,与当机立断之果敢,真不容易啊!”
丛姑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:“师傅!徒儿但求愧我心,也就顾不得旁人能否谅解了。”
说到此处,两人俱都寂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