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凤驾已随彩云杏 鹃声犹带月光寒 [2]
田青冷笑道:“踏着贵庄的泥土,并非甚光荣之事,本人只是来找贾斯文,若贾斯文不在,把刁斗上挂的两件东西还给在下也行!在下连庄门也不想进!”
班驼子抬头向刁斗望去,对少女发声处大声说:“丫头,刁斗上挂着甚么玩艺儿?”
少女冷冷地说:“你别管,告诉他,这规矩通用数十年,从未改变过,他若想要那两件东西,就照规矩脱鞋,反之,就叫他滚吧!”
田青不由大怒,厉声说:“在下绝不脱鞋,却非要那东西不可!”
说着,大步迈入门内,昂首挺胸往里面走去。
班驼子大怒,闷声不响劈出一掌,这一掌含怒而发,劲大力猛,竟是拍向田青的玉枕穴。
田青心想,你这老怪如此辣手,我要叫你吃点苦头!力贯右手中食二指,斜划而出“唰”地一声,像撕破一块铁皮似的,“如来指”的奇劲,戳中班驼子的手掌,班驼子全身猛弯,收手疾退。
田青边走边说:“老驼子,还要脱鞋吗?”
班驼子骇然地说:“小子,你是不是‘三剑客’老二屈能伸之徒?”
田青哂然一笑,说:“就凭这块招牌,可以不脱鞋进入内宅吧?”
班驼子厉声说:“恰巧相反!既是他的徒弟,就是脱鞋也不准你进去!”
“慢着!”白影一闪,一个身着重孝的少女拦住了正在出手的班驼子,冷声说:“我早已知道他是屈能伸之徒!班驼子你闪开!”
班驼子沈声说:“你可知道家主最恨……”
少女冷峻地说:“我当然知道!可是家母虽恨,却又很思念他!”
班驼子叹了一口气,说:“既然如此!老奴不便再拦阻了!”
但现在田青却又怔住了,原来这个少女,正是在那招英盛会上出现的孝衣少女,也正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贾斯文。
田青有一种被戏弄的忿怒,沈声说:“你为什么要戏弄在下?”
少女冷哼一声,说:“这件事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明!脱了鞋子,我带你去见家母!”
田青沈声说:“你若不说明必须脱鞋的理由,在下绝不脱鞋!”
少女大声说:“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?”
田青冷笑说:“理由太牵强!在下不便从命!”
少女面色一寒,说:“对一位忧郁而死的女人的遗言,你忍心横加破坏么?”
田青不由一震,茫然地说:“令堂已经去世了?”
少女厉声说:“难道骗你不成!”
田青不解地说:“你刚才不是说奉令堂之命,要我进见么?”
少女气极败坏地说:“那是遗嘱!”
田青不禁大摇其头,说:为甚么要脱鞋?”
少女沈声说:“家母乃是武林中人,昔年遇人不淑!郁郁而死!临终遗言,仍要贯彻她老人家的规定,武林中人的血足印,绝不准踏进大门一步!因为他恨所有武林中人!况且家族是状元,祖母节孝双全,本宅之内自不能有武林中人血腥的足印!”
田青沈声说:“令堂既已去世,你为甚么还要我进见?”
少女悲声说:“人虽去世,却未埋葬,难道不能进去看看?”
田青暗暗一叹,说:“请问那节孝牌坊是为谁立的?”
少女说:“祖母!”
田青心想,有其母必有其女,她的祖母能立“节孝牌坊”,她的母亲也必是一位贤德之人,只因遇上坏人,积尤曳疾,郁郁而终,这两代都够可怜的!
田青不再坚持,倚在墙上,不但脱鞋,袜子也脱了下来。
少女差点忍俊不住,说:“谁叫你脱袜子来?”
田青冷笑道:“袜子若不脱下,岂不弄脏了!”说着,把鞋袜挂在腰带上,说:“这样行了吧?”
少女极力忍着笑意,转过身去,说:“你这人很别扭!人家要你往东,你偏往西!”
田青晒然说:“彼此,彼此!你比在下好不了多少!”
少女幽幽地说:“你来了半天,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呢!”
田青哂然一笑,说:“没有必要,我猜想也不过是春花秋菊之类!”
少女说:“我叫皇甫瑶姬!”
田青冷笑道:“正是人如其名……”
少女沈声说:“第三个字是瑶池的瑶,而不是怪妖的妖!”
田青突然一震,说;“你姓皇甫?‘万世之后’是你的甚么人?”
少女淡然说:“外祖母!”
田青心想,据传说“万世之后”之女,被师父拐走,下落不明,原来隐于此处,竟郁郁而终,所谓“遇人不淑”是不是指师父屈能伸?
少女似乎知道田青十分惊异,没有再说话,扭动着腰肢,婷婷袅袅,十分动人,虽然穿着一身宽大的孝衣,却掩不住她那玲珑的曲线。
不久来到一座大厅之中,少女将门掩上,将田青引到内间。
这大厅中豪华的陈设自不必说,但在豪华之中,却又充满了沈郁气氛,这种气氛,是由白色腊炬,黑色窗峙和一张漆金雕花大床上的尸体构成的。
皇甫瑶姬走到床前,悲声说:“娘,他来了……”
田青愕了一下,心道,难道还没有死?如果死了,讲这话是甚么意思?
田青肃然走到床边,一看之下,差点失声惊呼,这床上僵卧的中年美妇人,正是长生岛地窖中石笋上雕刻的少女。
田青突然有一种悲怆的感觉,此番受命于长生岛主,察访那石笋上的少女,本以为可遇而不可求。茫茫人海,不知何日能找到!
但事情太出意料,离开长生岛不到半个月,就找到了,可是,这和没有找到有何分别?
田青肃然凝视着这位香消玉殒的妇人,看年纪,三十出头,有细而弯的黛眉,挺直而略翘的琼鼻,大小适中的嘴,以及隐若可见的酒窝。
这妇人除了面色苍白,寂然不动,似乎不像一个僵尸。
田青低声说:“请问令堂何时去世的?”
皇甫瑶姬悲声说:“就是我参加招英盛会的前一天!”
田青心想,这并非我误了大事,那便在受命的当时插翅飞来,也已经迟了。
因此,田青对皇甫瑶姬产生无比的同情,从现在开始,她将与班驼子相依为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