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子侠心 - [秋梦痕]

第 一 章 春风吹落一树花 [9]

  纪福与碧玉同时举袖拭着眼泪,默不作声,还是碧玉回答道:“老爷严禁婢子把外面消息,报告小姐,婢子怎敢……”

  纪瑶屏黛眉一挑,狠狠道:“既然如此,你们伤心还有什么用?”

  碧玉嗫嚅地呜咽道:“我们……我们是为了夫……夫人……”

  “夫人怎么啦?”纪瑶屏娇容又是一变。

  只见纪福又痛哭道:“夫人……夫人已在后房……悬梁……悬梁自尽了!”

  哇!纪瑶屏张口吐出一股鲜血,凄厉地喊道:“杨逸尘,我不会饶你……”语声中,身一仰倒在床上,人又昏了过去。

  于是,声威赫赫的终南纪家庄就在这一天中,烟消云散了,纪瑶屏略略料理善后,单身仗剑再人江湖,疯狂地追寻着杨逸尘的下落。

  同时之间,往日与纪正宗一干知交及亲友,虽不耻纪瑶屏,对她的行动不理不踩,却因误会杨家这一手报复太卑鄙,自动组织了复仇的队伍,向三湘杨家发出声讨。

  风声传到三湘杨家堡后,“百蝶神剑”杨超伦虽因世仇自灭,又惊又喜,他感到这顶帽子,不但戴得冤枉,而且也有碍于平日树立的声誉。

  盖豪杰复仇,应该凭仗功力剑术,如此做法,岂不污辱杨家门楣,于是立刻向江湖上郑重宣布,对这件事完全不知道,同时一方面遥遥对纪正宗表示悼念,一方面声称与长子,“傲公子”杨逸尘断绝父子关系,并通知好友追查杨逸尘下落。

 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,“傲公子”杨逸尘消息全无,可是发誓追索杨逸尘的“玉观音”

  纪瑶屏却将要临盆待产了。

  对于腹中这块肉,她几次三番想用药堕胎扼杀。

  可是想起孩子是没有罪恶的,何况还有自己一半骨血,终于忍不下心下手,于是转念间,她决定保留这颗种子,用以复仇。

  于是她在无法再奔波的情形下,只能隐人深山,携带着忠仆纪福及丫环碧玉待产。

  但是双方这许多人,包括纪瑶屏在内,却都不知道杨逸尘自被纪正宗一掌击伤,同时也击碎了心灵之后,神经深受刺激,当时就成疯,奔驰于荒泽丛林,深山怒瀑之间,终日狂歌当哭。……

  这显然是一种天大的误会,由这种误会,可以知道中间必有一个第三者,利用种种机会,造成了他这一段天衣无缝的阴谋,杀了纪正宗,火拼杨超伦。……

  那么,那第三者是谁呢?

  是“落魂双铃”白乐山?还是幕后还有别人?……

  情天巨滔,涟漪未已,故事的开始到此已告一段结束,可是故事的发展却要拉到十八年后了……

  烟涛微茫……云霞明灭……

  山势连山向天横。

  在终南深山的一座荒谷中,搭盖着两座茅屋,时正清晨,晨曦之中,只见一名灰衣老者在茅屋一畔,手执巨斧,在劈着地上一段一段巨木,斧起斧落,劈拍不绝。

  而在茅屋前,一块大青石上,端坐着一位风姿飘逸的白衣妇人,旁边还侍立着一名中年青衣女子。

  离白衣妇人三丈许,却有一个身着紧身青色劲装的俊美少年,正在舞剑。

  剑光霍霍,掀起满天流霞,青衣少年在剑光中,身形飞旋不停,额上已冒出一颗颗汗珠。

  这是一幅隐世图,令人看了有飘然出尘,心生向往之感。

  可是,那端坐的白衣妇人的脸上,却没有丝毫悠闲之色,那美得出尘的貌容上,凝结着一片寒冷冰霜,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少年,充满了峻厉之色。

  这幅隐世图就在白衣妇人这副笼罩着重霜般的神色下,完全破坏无遗,她心中藏着什么深重仇恨?使人感到她那副艳容,反而僵硬得吓人!

  朝阳缓缓升起,照人这座山谷,满天流霞一敛,只见少年已经收剑站定,长长的吁出一口气。

  他虽满头大汗,泻湿了如漆鬓发,但气定神闲,丝毫不喘,走近白衣妇人前,反剑贴肘,肃容一礼,恭恭敬敬的说道:“娘,孩儿有进步了么?”

  白衣妇人冷冷地摇摇头,没有回答他的话,却反过头来,往劈柴老者那边喊道:“纪福,你过来!”

  劈柴的灰衣老者闻声就持着长柄斧头,急急奔了过来,以斧支地躬身道:“主母有什么事?”

  白衣妇人依然冰冷着脸色,说道:“你就以斧当剑,依然用我以前教你的那一手,与昭洵对一招,要快,要狠!”

  青衣少年看到母亲摇头之后,脸上已现出一片衰颓之色。

  他感到十余年来,母亲对自己从未点过头,实在令人伤心。及听完她吩咐家人纪福的这番话,知道严格的考验又到了!

  这时,他立刻退开两步,转身面对持斧的纪福站定,横剑蓄势作了准备。

  虽然知道结果又将使母亲失望,但他仍勉强地振作起精神,纪福皱着眉头惶惶然的说道:

  “主母,老奴觉得主母对少爷太苛求急进了些,武功一道并非一蹴即就,还是让少爷慢慢来吧,何况……”

  话未说完,纪瑶屏严峻的秀眸一瞪,已冷冷地道:“纪福,不用多说,我懂得你的意思,但不教你与他放手对招,增加他的临敌经验,我怎么看得出他的进境?”

  纪福轻轻一声长叹,连声应是,转身一举手中巨斧,对青衣少年温和地道:“少爷,恕老奴放肆了!”

  语声虽温和,出手却不敢不凌厉,盖他知道纪瑶屏的脾气,稍一做假,不但一顿臭骂,还要立刻重来。

  故而话声落处,巨斧已扬,乌光一溜,挟着呼呼劲风,向纪昭洵拦腰狂扫而去,出招之间,何异仇敌。

  纪昭洵一沉真气,开口大喝:“来得好!”长剑轻点到斧头,铮地一声,爆出一点火花。

  他借着剑身真力,略荡开长斧,剑尖顺着上扬之势,陡然一圈,挽出三朵剑花,腕贯真力,长剑化成一溜精光,奋力向纪福咽喉刺去。

  这一招不但变得快,而且部位之妙,不可方物,剑身划空,嘶嘶作响。

  但是纪福却避得更快,只见他略一偏身,巨斧一收一挺,也当作长剑刺出,纪昭洵一剑刺空,还未及收力,斧背已轻轻敲到胸前,他一呆之下,颓然垂剑不语。

  练了十多年的剑,每次终逃不过这一招,使他颓然若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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