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侠影泪西风 - [武陵樵子]

第十三章  冷傲怪客 [1]

裘飞鹗一直在旁打量情势,瞥见云康被北斗星君点了晕穴,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,四个黑衣人动作飞快搜觅云康全身,遍觅无着,垂手愕然。

  他心中暗暗忖道:“看今晚情势,似乎不能全身而退,与其束手被擒,倒不如跃下崖去,或可逃生!”

  又不忍云康落在北斗星君之手,不禁手摸着怀中“毒藤棘”,暗中咬牙道:“事到如今,也说不得有干天和了!”

  心念一动,猛地双足一踹,穿空扑去,左臂倏伸,已抓着了云康身形一旋,扣在右手的一筒“毒藤棘”一掀——

  “卡嗒”微响,二十一支毒藤棘一蓬花雨般向黑衣人罩下,这等细如牛毛,剧毒无比暗器,黑衣人登时无声无息地倒地死去。

  裘飞鹗卡簧崩开,右足点地一拔,挟着云康迳往断崖之下凌空扑去。

  耳边,但闻得北斗星君一声大喝道:“好毒辣的小辈!”

  猛感后背被一股强厉无伦的潜劲一撞,如中千斤坠,不禁大叫得一声,眼中金花乱涌,身躯在半空中翻了几下,云康的身躯亦被震出手外,向断崖之下落去。

  钩月西斜,寒星稀疏,远山近林均被黄尘飞涌,凄朦淡月所笼罩,秋风穿谷吟啸,似作无言的叹息!

  口口口口口口

  东方现出一线曙光,片片白云出岫随风飘浮长空,一队旅雁穿林而出,绕林嘎嘎长鸣,似是依恋不舍,然后振翅向南飞去。

  月是昨夜白,霜是今晨浓!

  九里山崖谷,枯草凋树染上一层厚厚的霜白,触目如雪,风寒砭骨,啸掠如潮。

  太阳无力地缓缓爬上山头,昏黄衰惫,映在谷中,无丝毫暖烘烘的感觉。

  山谷嶙峋怪石内忽现出一条修长的白色人影,一袭白衫百孔千疮,尚染有点点血迹,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,身形步履有点蹒跚疲累。

  这入神色憔悴,但隐约可以看出丰朗英俊神采,嘴角往上勾翘,面色惨白得吓人,显然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搏。

  只见他仰面蹒跚于山谷之间,突然,忽有所见,停步凝视前面有顷,摇首喃喃自语道:“真是奇事,自己尚须别人救治,没料到还有人比自己伤得更重!”

  于是,他疾行两步,只见一块山石仰面躺着一人,嘴角溢出血丝已凝成紫黑色,身躯已积罩一层浓霜,他弯腰伸手往伤者鼻口一间一按,自语道:“这人从受伤之时迄至现在,已近两个时辰,竟然不死,嘿嘿!倒是奇迹!”

  说时,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疑惑之色。

  他沉目凝思了一阵,在怀中取出一只鹿皮小袋,倾出两粒黑色药丸,一粒喂服伤者口中,一粒自己服下。

 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,伤者两目睁开,闪出暗淡神光,挣

  扎爬起,望着那人施礼道:“在下裘飞鹗,为妖邪所袭,蒙阁下施救,铭感难忘!”

  说话之时,猛感脏腑一阵剧痛,心知伤得不轻,不禁神色大变。

  那人目光望了裘飞鹗一眼,冷冷道:“我这丹药救不了你的性命,只可稳住伤势不发,半月之内倘你找不着灵奇伤药,必然终身咳血瘫痪!”

  裘飞鹗闻言一怔,忖道:“此处距天风马场不太远,虽然重伤之躯,半月之内如无意外,总可到达让恩师救治!”

  抬眼望去,只见那人神色惨白,衣履残破,血迹斑斑,心下已自了然,苦笑一声道:“阁下想必与在下同病相怜,在下忆起一人精擅医术,你我同行求治如何?”

  那人微微颔首,现出一丝笑容,倏又敛去。

  裘飞鹗又道:“阁下尊姓大名,可否见告?”

  那人只吐三字:“麻天祥!”

  裘飞鹗只觉得这麻天祥冷傲得可以,但自己身受他救治之德,也就不能为怪,微微一笑道:“原来是麻大侠!”

  忽然想起一事,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,道:“哦!在下尚有一同伴,昨晚同坠此谷,麻大侠请稍等,在下去寻觅他身落何处!”

  于是,强挣着痛苦的身躯走去四处寻找,麻天祥则立原处,冷眼瞧着。裘飞鹗走出四五丈左右,发现昨晚被震出手外的“毒藤棘”圆筒置于草丛中,他拾起揣入怀内。

  他来回寻找多次均未见云康,不由焦急异常,仰面凝望着昨晚坠落崖上,削壁陡崖,高约三十余丈,心中忆起昨晚情景,尚心有余悸,转念忖道:“怎么北星君及白鹤真人等,为何不跃下崖来擒捉自己,既然这串玉钱如此珍贵,就此放手,显然大违常情,云康不见,莫非他遭了毒手不成,然而却放过自己为了什么?”

  想至此处,转念道:“身怀玉钱是否被他们搜去,见自己伤重,故而放手离去!”

  想至此,飞快伸手向怀中一摸,只觉得各物并未缺少,不由大感迷惑,愕住发怔。

  麻天祥慢步走了过来,冷冷问道:“你那同伴找着了没有?”

  裘飞鹗道:“没有!”

  麻天祥冷然一笑,道:“夫妻是同林鸟,大难到时各自飞,何况是朋友。”

  裘飞鹗不由一怔,心说:“此人大概身世坎坷,受尽人生冷漠,对世上事物均抱着不信任态度,此人心境之抑郁必较自己犹有过之!”

  当下淡淡一笑道:“麻大侠此言未免太过偏激,人道五伦,友谊最贵,何可一概而论!”

  麻天说冷笑道:“君子与君子,以同道为朋,小人与小人,以同利为朋,惜乎茫茫武林中,独多小人,勾心斗角,见利忘义,有谁能见信!”

  裘飞鹗见他思想偏激太甚,未可理喻,遂慨叹一声,默然不语。

  寒风侵袭,重伤之躯禁受不住,不禁连打了几个寒噤,遂道:“麻大侠!我们速去求医吧!”

  麻天祥冷然点点头,两人循着山谷往徐州走去。

  丽日睛和,一片云朵朵浮空,霜白未消,衰草黄叶漫天逐

  飞,令人有迟暮凄凉的感觉。

  两人真力不济,痛发时不由冷汗浃背,举足维艰,好不容易挨到进入东关一家小客栈内,已是黄昏日落,暮霭深垂。

  他们两人途中并未交谈只字片语,连负伤经过,身世来历均未曾提起。

  麻天祥习性冷漠,孤傲,偏激,然裘飞鹗忧郁,自卑,随和,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,只有一种相同的性格,就是将自己的感情藏蕴心中,轻易不予流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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