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卷 第 二 章 孤岛艺成 [1]
第二天,小月像变了个人!他脱下了他那身棉祆,换上了一身僧衣,不是和尚穿的那种海青,而是一套裤挂,一双布鞋,他不再提今天之前的事,也不想今天之前的事。
他知道,每天早上起来的头一件事,是升火做饭,由他升火做钣,在家这些年来都是如此。
山洞不算大,也不算小,他找遍了整个山洞,也没有找到灶,甚至什么也没有找到,他想问和尚,和尚不在山洞里。
他出了山洞,天还没有亮,四周云封雾锁,置身在白茫茫的一片里,他看见和尚了,和尚面外盘坐在平地的边缘,他走过去到了和尚身旁,他还没说话,和尚先说了话,要他像他一样,在他身旁面外盘坐,双手置于膝上,掌心向上,摒除一切杂念,眼观鼻,鼻观心,出气入气,顺其自然。
这,小月做得到,最该想的他都不想了,别的还想什么?
不知道过了够久,虽然闭着两眼,但觉得出眼前突然大亮,小月知道,日头出来了,天已经亮了,但是,没听见和尚说话,小月没有睁开眼,没有动。
又过了约莫盏茶工夫,听见和尚说话了,可以睁开眼起来了,小月这才睁眼站起,和尚告诉他,这才是每天的头一件事。
接着,和尚带着他回到山洞里,此刻洞里有亮光,已经能看清楚了。洞里的确是什么都没有,贝在洞底地上有样东西,像一截树根,皮深灰泛红,形状、大小都像萝卜,和尚没告诉他那是什么,只告诉他不必做饭,今后三顿都吃这个,生吃,而且是他吃,和尚不吃,和尚不是不吃这个,是任何东西都不吃,只喝山泉,山泉峰上有,这东西也长在峰上,长年有,每顿可以上峰上去挖,不许多挖,够一顿吃的就行,每天必得上峰上三回,加上上峰饮山泉,每天必得上峰多趟。
苦日子过过,也过惯了,没什么,没灶不做饭,许是就真有灶也无物可煮,只是,这东西为什么每趟不能多挖,必得顿顿上峰去挖?山泉又为什么得趟趟上峰去喝,而不找东西盛水,多接山泉备用?小月想问,但是没有问。
苦人家出身,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,老爹上了年纪,什么事更得小月做,惯了,如今只不过每天往峰上多跑两趟,算得了什么?
既然今天之前的事都不想了,小月想起了眼前的事,想起了和尚。
和尚说,老爹是他的同僚,昔日都在先朝一位袁大将军帐下为将,如今老爹年事已高,鬓发俱霜,显已经过多年,为什么和尚望之如中年人?
“辽东”的“千山”与“南海”孤岛,和尚说两地有千里之遥,和尚是怎么带他来的?这座山峰上的这块平地,下临百丈峭壁,猿猱难攀,飞鸟难渡,和尚又是怎么带他上来的?
和尚只说不让他磕头,他的头就磕不下去;和尚只说让他哭,他身躯就遭到拍击;和尚只说让他歇息,他就人事不省。
和尚什么都不吃,只饮山泉。
小月知道了,这位和尚,是位奇人。
老爹教小月识字、念书,念的是圣贤书,书上说:“‘子不语怪力乱神’,但是小周知道,这位和尚,是位像仙的人。
小月也知道,他福缘深厚,要珍惜,要把握。
那个状如萝卜,太小也如萝卜,一截树根似地,色深灰泛红,和尚没告诉小月是什么东西,不好吃,但对小月来说,也不算太难吃。
一顿吃过了,接下来小月不知道该干什么?
和尚不知道从哪里拿来几本书,要小月念,书还是圣贤书,是小月没念过的圣贤书,小月可以念,他识字,他念过圣贤书,而且他已从圣贤之道中获益不少。
在圣贤的道理中,时光不知不觉的过去,近午了,该吃第二顿了,和尚让小月放下书本,上峰挖那东西去。
小月出山洞上峰,他马上就明白和尚为什么要他每天必得上下峰上多趟了。
上峰上去,没有路,艰险无比,而且,峰上高在云雾之中,眼前山洞跟这块平地,才只在半山。
小月在“千山”打柴多年,上下“千山”不知有多少趟,但从来没有这样上下过。
小月本就不怕艰险,不怕难,何况他已明白和尚的用心,他毅然攀登,往峰上去。
他登上了峰顶,挖到了够吃一顿的那东西,也下来了,但却已满身大汗,衣衫尽湿,而且,衣衫多处破裂,身上多处创伤,有的只是皮破,有的却已肉绽,浑身上下,血迹处处,他好狼狈。
和尚却视若无睹。
顿间这一颐吃完,午后和尚不再让小月念书,他让小月在洞口旁以石头打石头。
这是干什么?小月不明白,但他不问只做。
很快的,小月又明白了一件事,那就是吃那东西易渴,渴了就必得上峰顶喝山泉。
于是,一趟又一趟上下峰顶,加上三趟挖那东西,一天下来,到了夜晚,小月巴经是精疲力蝎,既累又困。
虽然既累又困,但是小月躺在没有灯火,漆黑一片的山洞地上,却无法入睡,因为他浑身酸疼,再加上身上多处皮开肉绽的伤痛,使得他几乎呻吟出声,但是他咬牙忍着,一声不吭,而到了困意盖过疼痛,要入睡时,却又到了该起来的时候了。
就这么,天天如此,三个月下来,小月已经不成人形了,但是小月没吭一声,没偷过一点懒,小月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了,可是他也知道,身上的伤好了,没再添新伤,衣裳虽已到了仅能蔽体的地步,却没再破裂,而且,上下峰顶也快了。所费的功夫短了,也可以睡觉了,每天起来,崖边打坐的时候,是他一天中心情最平静、最舒服的时候,照着和尚教他的吐气、纳气法子,打坐之中,打坐之后,浑身舒泰,充满了力道。
一年下来,小月更发现,他上下峰顶如行走平地,根本不算什么,简直片刻之间就能来回,而且,夜晚在没有灯火,漆黑一片的山洞里,居然能视物了,洞外有任何动静,逃不过他的两耳,尤其,他的身子轻了不少。
这种身轻,不是瘦,而是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,体内有一股气,似乎随时都能腾跃,都能飞掠。
第二年起,和尚教小月的,有所改变,一天改吃两顿,每天起来以后打坐、吐纳,之后练拳,练完拳后,上峰顶挖回那东西吃头一顿,午后念书,日头偏西,上峰顶挖回那东西吃第二顿,之后,一直到夜晚,只喝山泉,不吃东西-和尚教的,每一年都有所改变,不变的只有打坐、念书,和尚几乎无所不能,无所不精,除了文、武两途,他还带小月上峰顶,教小月揉药,教小月歧黄之术,以树枝当笔,教小月书画,以石为子,以地为盘,教小月对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