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浴桶里的花四娘 [2]
病少爷张大眼睛:“那你还喝?”
仇一刀道:“我喝的是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的酒,十二连环坞威震北国,名响江湖,若在区区一杯酒中下毒,十二连环坞也应该改名了。”
病少爷道:“改名?”
仇一刀道:“十二连环鸟。”
他话刚说完,“砰”的献身声,窗外已同时间飞进来四个波斯巨汉,手持弯刀,眼瞪牛铃,眼露杀机的将仇一刀围住。
病少爷仰起头,忽然对天长啸:“滚,你们还不快滚,人家说你们是鸟,你们难道就真的像鸟一样飞进来。”
“砰”的几声,波斯巨汉又飞了出去。
病少爷看着他们就真的像鸟一样,一样的飞进飞出,他的脸色已非常难看。
花四娘忽然大叫,指着病少爷的鼻子大叫:“你这个病鬼,你难道要让很多人看我洗澡你才高兴?”
病少爷咳嗽。
他对着花四娘说:“不会的,凡是看四娘你洗澡的人,都会成为瞎子的。”
寒星射进手捧玉盘的波斯巨奴双眼。
玉盘落,酒盏毁,美酒溢出。
婆斯奴双眼已流出血,他已经瞎了,却连一声哀嚎也没有,还是动也不动,巨神般站在那里。
病少爷道:“滚。”
波斯奴就滚。
“很好。”花四娘忽然道:“多几个瞎子也无妨。”
仇一刀脸上紧绷。
花四娘道:“还有一个人。”
病少爷道:“谁?”
花四娘指着仇一刀:“他。”
病少爷道:“他的眼睛有没有瞎?”
花四娘道:“没有。”
病少爷道:“他已经是个瞎子了。”
花叫娘道:“我看不出。”
病少爷道:“死人的眼睛是不是跟瞎子一样。”
花四娘道:“是的。”
***
一顶软轿在庭廊,病少爷在轿上,仇一刀在庭廊深处。
花四娘却还是在屋内洗澡。
水也还很热,烫得她的脸发红,那缎子般的皮肤,在阵阵烟雾中看来,美的就像一幅图画。
屋外庭廊杀机四伏,她却还能很安心的洗澡,而且洗得还很舒服,就好像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风吹斜窗,窗外有雪,急雪。
雪愈下愈大,也愈下愈急。
花四娘看着窗外的雪,已似出神,她忽然叹口气:“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气。”
仇一刀双眼缩成一线,紧紧盯着病少爷安装在手臂上的强弩:“总瓢把子几时也下轿,下轿走走。”
“人死的时候。”病少爷倒口酒,眼睛却落在仇一刀腰畔上的刀:“只要有人死,我就会下来,下来探一探那个人的鼻息。”
仇一刀道:“那我实在真的该死了。”
病少爷道:“哦?”
仇一刀道:“能让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躬身下轿,我岂不该死。”
“是的。”病少爷已把他当成死人:“不过在你死前,我实在想问你一句话?”
仇一刀道:“哦?”
病少爷道:“十二连环坞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,你为什么要杀我的人?还要胁持花四娘?”
仇一刀道:“拿人钱财,与人消灾。”
病少爷道:“出价的人是谁?”
“本来做我们这行的,是绝不可能说出买主的。”仇-刀道:“但这位出价的人很特别,他并不在乎让别人知道他是谁。”
病少爷道:“哦?”
仇一刀道:“他只不过是大将军而已。”
“威震七海,一手掌天。”病少爷瞳孔瞬间缩收:“大将军。”
仇一刀道:“好像是的。”
病少爷盯住仇一刀。
仇一刀瞳孔收缩。
一场漫天惊雨的风雪,忽然像布幔一样的洒下来,就洒在庭廊间。
病少爷身上已全是砭骨的风雪,仇一刀人犹在风雪中。
但是病少爷一双如刀出鞘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过,他盯着仇一刀身上仅存能看得见的一对眼睛,苍白而锋利的眼睛。
仇一刀眼神忽然一紧。
仇一刀,拔刀,刀在,刀在漫天雪雨中。
病少爷双脚一蹬,人腾空从软轿上跃起,人就在暴冷刺风间。
***
一盏昏灯,挑在一张简陋的竹棚下。
灯已残,芯已尽,摇晃在棚下,就像挂在窗沿的风铃。
“好酒。”月下老人抹着嘴角,咧起嘴:“酒对,人也以。”
万杀脸上神情如远山坚冰,他虽然也倒口酒,却没有说话。
“喝这样的酒,就要有万兄这样的人才够味,才喝的出味。”月下老人自己奉自己又斟了一盏。
万杀无语。
“喝完了这盏,我们再拼。”月下老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风雪,开怀大笑:“如果没死,我们再喝,喝完再拼。”
万杀望着竹棚外大雪,已似出神。
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”月下老人连舌头都喝大了:“你我都是江湖人,江湖人死在江湖,本就是天经地义。”
远方大雪,飘进棚内。
这张简陋竹棚,已像风中残烛,暴雨孤帆,随时都将翻覆。
“天地无情,人间无情。”月下老人看着满场风雪:“天若有情,天就老,也不会有这样的暴风急雪,夺人志气。”
万杀冰冷,就像冰雪。
忽然“夺”的一声,整张竹棚已被暴风掀起,深褐色的帆棚已被狂风撕裂。
月下老人一头乱发,也已被风吹得飘散。
万杀不动,他的人就像恒古不变的化石。
月下老人忽然上起来,面对满场暴风,举起酒盏,将整杯酒洒向风暴中,然后他就回过头,双眼刀出鞘般盯住万杀。
拔刀,刀出。
刀刺进风中。
万杀霍然离地飞起,“锵”一声,一柄三尺之七寸长的金边长剑,也已出稍。
剑锋落在冰雪间,人也在千山冷月间。
*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