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芳魂一缕牵红线 [1]
在顺天府学之邻,远在安定门大街东桩,有一座育贤坊大牌楼,胡同东口有“忠烈祠”匾额。
入小门,有文丞相祠,即大宋丞相文天祥祠。
何以在此偏狭之处设祠?
志载此处即明代之柴市,为文丞相授命之地。
明永乐六年,北京按察副史刘嵩授命建祠。
进口处,有“万古纲常”匾额,两旁有楹联云:
“敌国仰威名,一片丹忱昭史册;
法天留策对,千秋正气壮山河。”
神座之右联云:
“正气常存,俎长至今尊帝皇;
孤忠立极,神灵宜近按黉宫。”
为丞相十八世孙文桂所书。其后另一联云:
“南宋状元宰相;
两江孝子忠臣。”
可谓恰到好处。
文祠的东西壁,有历代名人联诗甚多,左右共有五个题壁石刻,神座前有遗像碑,上刻衣带铭:
“孔曰成仁,孟曰取义,惟其义尽,所以仁至,读圣贤书,所学何事,而今而后,庶几无愧。”
真是千秋至言,永垂万世。
他的名著“正气歌”全文书于屏风之一,笔势飞舞,潇洒明快兼而有之。
明崇祯十七年三月戊申,有左都御史李邦中曾缢死祠中,以行尸谏,清代赐谥忠肃公,文丞之感于人,有如是者!
在这文丞相祠后,有一个小小的院落,院落中有花有树,只有两间破旧而简陋的瓦房。
一间,住着个长年洒扫文祠的老头子,另一间,是柴房,而如今,里面没有柴了。
孤单单的一张木床前,正对坐着两个人,是聂小情与朱汉民母子俩,想必,朱汉民已把一天来的所遇经过,都禀报了聂小倩,如今聂小倩是神色凝重,正在低头沉思。
过了一会儿,她缓缓抬起了乌云粉首,道:“民儿,你说弘历并不知道大内侍卫捉拿叛逆事?”
朱汉民点头应道:“是的,娘!”
聂小情道:“民儿,你该看得出他说的是真是假’”
朱汉民道:“娘,孩儿看得出,那是真不假,而且,他身为皇帝.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!”
聂小情皱眉说道:“那就怪了,弘历既然不知道,那该是和垌一手搞的鬼了,可是,和垌他又为什么……”
朱汉民道:“娘,和垌兼领步军统领,是捍卫京畿的首席武官,捉拿所谓叛逆,是他的职责,这么说是否说得通?”
聂小倩点头说道:“这么说,自然是说得通,不过,他府中不乏一流高手的死士,为什么要借调大内侍卫,似乎有点想把事情推向天内,怕人知道是出于他的主意,这又为什么?”
朱汉民道:“孩见这么想过,孩儿曾帮玉珠打过他那儿子和天仇的两名护卫,会不会他为避假公济私之嫌,所以……”
聂小倩摇头说道:“以他的身份地位,便是假公济私,也不必怕人闲话!”
朱汉民苦笑说道:“那孩儿就想不通了!”
聂小情想了想,道:“这件事先不必去管它,反正咱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北京了,民儿,你说弘历也不知道七盟被挑毁事?”
朱汉民点头说道:“是的,娘,他说得好,他身为皇上,无论大小事,没有他不敢承认的,这话应属可信。”
聂小倩点头说道:“话是不错,那么我就要怀疑到邬飞燕头上了!”
朱汉民道:“娘,根据乐兆熊的禀报,再加上郝舵主的一番说法,当日挑毁那七盟的,似乎是灭清教而不是邬飞燕!”
聂小倩道:“何以见得灭清教那班人不就是邬飞燕那班人?”
朱汉民道:“娘,您没听那邬飞燕自称修罗一后么?”
聂小情点了点头,道:“嗯,有道理,先有了千毒门余孽邬飞燕这股人,如今又跑出个什么灭清教的来,自当年至今,这匡复大业就没有顺利过,看来,满虏好对付,倒是身为汉族世胄,先朝遗民的自己人难相与!”
朱汉民陡挑双眉,道:“娘,任何人不足以影响爹交付孩儿的神圣使命的。”
聂小倩点头说道:“民儿,娘明白你的意思,只是娘要告诉你,力量,合则强大,分则薄弱,哀莫大于同室操戈,自起内哄,让满虏坐收渔翁之利,那该是弘历求之不得的事,民儿,别把这件事看得太单纯了,褚明的话不错,对弘历这个人,咱们该重新估量一下才对!”
朱汉民忙敛威态,恭谨说道:“是,娘,那么娘的意思……”
聂小倩道:“邬飞燕此女生性狠毒,居心叵测,由她必欲置咱们于死地而后甘,而不能因公仇而暂弃私怨的心胸看,对她,是不必再提,也不必再存什么希望了,跟她之间的干戈,已在所难免,只好放手一搏了,但对这个灭清教,娘倒是要劝劝你,为大局着想,倘能共图大事,咱们不妨迁就些!”
朱汉民恭谨受教,道:“是的,娘,孩儿遵命,敬领教诲!”
聂小倩脸上浮现一丝安慰笑容,道:“民儿,此番咱们回到江南之后,你第一步该先设法跟灭清教的首脑人物碰碰头,开诚布公的谈谈,要记住,为大局,应尽量多做让步,委曲求全!”
朱汉民道:“娘放心,爹说过,成功不必在我,凡汉族世胄,先朝遗民,只要是有志义举,以匡复为己任者,都该义不容辞地加以帮助。”
聂小情含笑点头,道:“对了,民儿,能记住你爹的话,娘就放心了,千万别动年轻人的血气,自毁成功胜利的契机。”
朱汉民道:“民儿省得,但是,娘,倘若那灭清教主跟邬飞燕一样呢?”
聂小情淡淡摇头说道:“娘不相信世上像邬飞燕那种人能有几个,你要知道,邬飞燕跟咱们有着私恨,她的出发点也不正当。”
朱汉民扬眉说道:“由这灭清教对付诸大门派及七盟的做法看来,孩儿不以为他们跟那邬飞燕有什么两样!”
聂小倩摇摇头,柔婉说道:“民儿,他们争的也许是今日的领导地位与将来的名位,这些都可以不必计较的,只要他反清意念纯正,便可慢慢晓以大义,以威德渡化之。”
朱汉民点点头,道:“那么,娘,倘若他们便是那当日挑毁七盟之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