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 百毒美人 [6]
仲孙飞琼含笑吟道:“菜花依旧笑春风!”
夏天翔讶然道:“‘人面不知何处去?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’这是崔护名句,琼姊把桃花改成菜花,不知有何根据?”
仲孙飞琼笑道:“我是根据唐人刘禹锡‘桃花净尽菜花开’之句而改!”
夏天翔叹道:“百亩庭中半是苔,桃花净尽菜花开。种桃道士归何处?前度刘郎今又来!’这是刘禹锡再过玄都观诗,姊姊虽然改得好,但却叫我有点触绪伤怀!”
仲孙飞琼问道:“刘禹锡这首再过玄都观诗与你有何关系,怎会因而伤感?”
夏天翔剑眉微锁,长叹一声说道:“我由玄都观联想到三元观,不禁为了武当浩劫,发生武当掌教归何处之叹!”
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闻言,环眼一睁,脸上现出了异样神情,但旋即乎息.似乎欲言又止!
仲孙飞琼笑道:“武当掌教弘法真人老前辈,目前虽然不知下落,但邪不胜正,吉人自有天相,翔弟不必忧怀,赶快接令!”
夏天翔应声说道:“请看欲尽花经眼!”
焦三逸笑道:“这是杜工部的曲江对酒诗,‘且看欲尽花经眼,莫厌伤多酒入唇!’夏老弟把且字改成请字,却是为了什么?”
夏天翔笑道:“因为我想起了杜工部的另一句诗‘诗句哀时且未还’。且既未还,只好让个请字暂时代表的了!”
仲孙飞琼失笑道:“算你侥幸,请焦老前辈接令!”
焦三逸笑道:“少小离家老二回!”
夏天翔笑道:”有趣,有趣,老大到哪里去了?”
焦三逸答道:“因为‘老大嫁作商人妇’,故而少小离家老二回了!”
仲孙飞琼举杯笑道:“焦老前辈说得工切风趣,我这作令官的应该贺你一杯!”
焦三逸饮了一杯,含笑说道:“这种换字酒令颇有趣味,范围也不太窄,我们似乎还可继续一圈,如今请仲孙姑娘接令!”
仲孙飞琼笑道:“冷露无声湿菊花!”
焦三逸道:“原句好像是‘冷露无声湿桂花’,仲孙姑娘把桂花改为菊花,是不是根据‘人间桂花落’?”
仲孙飞琼点头笑道:“桂花落后,只有菊花,我遂改成‘冷露无声湿菊花’,才不至于节令不合!”
焦三逸赞道:“仲孙姑娘改得好.该夏老弟了!”
夏天翔接口说道:“白鹤楼中吹玉笛!”
焦三逸问道:“黄鹤怎会变成白鹤?”
夏天翔笑道:“因为黄鹤一去不复返!”
仲孙飞琼伸手斟了一杯“玉液琼酥”,向夏天翔笑道:“翔弟,我要罚你一杯!”
夏天翔不服问道:“琼姊,我何处说错,你要罚我?”
仲孙飞琼笑遭:“虽然黄鹤一去不复返,但你改为白鹤楼中吹玉苗,却不甚工,因为青鹤、灰鹤何尝不可用得?”
夏天翔无言可辨,只得认罪倾杯,但喝完以后,忽又目注仲孙飞琼笑道:“琼姊,我已认罚,但我也要罚你一杯!”
仲孙飞琼听得讶然问道:“你要罚我作甚?”
夏天翔笑道:“琼姊罚我行令不工,我罚琼姊掌令不公!”
仲孙飞琼咦了一声问道:“我不公平之处何在”
夏天翔看了焦三逸一眼,含笑说道:“照姊姊这等说法,焦老前辈适才的‘少小回家老二回’,岂不也有语病?老三、老四照样可以!”
仲孙飞琼被夏天翔问住,嫣然一笑,正待发话,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业已举杯说道:“仲孙姑娘罚得也对,夏老弟辩得也对,我奉陪一杯,并以根据‘红燕自归花自开’,把‘旧时王谢堂前花’作为终令!”
仲孙飞琼心细如发.适才在夏天翔怀念武当掌教弘法真人之时,便看出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神情曾有激动,如今趁机长叹道:“‘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。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!’刘禹锡此诗虽系乌衣巷感旧之作,但今日武林魑魅猖狂,正派人物反倒凋零不少,恰与此诗情景相合。就拿武当遭劫一事来说,要想中兴三元观,惩治恶徒,便属艰难透顶。”
说到此处,故意把语音一顿,转面目注焦三逸问道:“焦老前辈啸傲山林,日处醉乡,恐怕还不知道震天派掌门人‘九首飞鹏’戚大招倚仗‘白骨羽士’为助,于震天大会之后,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.率众暗袭武当,血洗三元观,一尘子与弘光道长当场战死,武当掌教弘法真人也身受重伤,为门下拼命救出,不知所终……”
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听至此处,接口说道:“我虽多年未出终南,但对于这桩武林大事倒也有所耳闻,夏老弟与仲孙姑娘一再提及弘法真人,莫非与武当派有何关系?”
夏天翔微笑说道:“我琼姊的爹爹是名满乾坤的仲孙大侠,家师则系北溟皇甫神婆,与武当一派并无深厚渊源,但震天大会之上彼此同仇敌忾,蒙弘法真人老前辈见爱,传以武当秘学‘百步神拳’……”
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失声问道:“弘法真人肯把‘百步神拳’传授给武当派以外之人?”
夏天翔含笑一看仲孙飞琼,仲孙飞琼遂暗凝“百步神拳”功力,向六七尺外崖壁上一块突石扬拳一击。
拳风过处,不仅碎石纷飞,连那崖壁都似为之内陷少许。
夏天翔“哈哈”笑道:“焦老前辈请看,我仲孙姊姊所练的是不是武当绝艺?”
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惊喜并进,目注仲孙飞琼笑道:“仲孙姑娘,你能把武当‘百步神拳’练到这等地步,委实令焦三逸佩服万分!来来来,我敬你一杯!”
说完,一取酒坛,却见坛中已空,遂失笑说道:“夏老弟与仲孙姑娘请少待,等我把这‘玉液琼酥’再去取一坛来,彼此方足尽兴!”
夏天翔见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进洞以后,向仲孙飞琼笑道:“琼姊,我看这位焦老前辈好似与武当派关系颇深,每当我们提到弘法真人之时,神情辄有激动。”
仲孙飞琼点头笑道:“翔弟说得不错,我与你有同样的看法,所以才想借着行令,多多罚他几杯,使其酒兴酣后.容易把真情泄露。谁知这位老前辈居然腹笥甚博,毫末被我难倒!”
夏天翔失笑说道:“琼姊未曾难倒这位终南醉客,倒差点把我难倒,适才所行酒令颇为风雅有趣,以后不妨……”
话犹未了,“终南醉客”焦三逸已自洞中走出,这回却携来一只巨坛,并添了一份杯筷及风鸡腊肉之类。
夏天翔笑道:“佳酿难得,原想再叨扰焦老前辈几杯,但杯筷已有三份,何须……”
焦三逸不等夏天翔话完,便即笑道:“我想增加一位陪客,并为夏老弟及仲孙姑娘引见一位我的多年老友!”
仲孙飞琼哦了一声笑道:“原来焦老前辈前非独居,洞中尚有道侣,常言道:物以类聚。能与焦老前辈气味交投者,定然也是绝代奇客,赶快请出相见同饮!”
焦三逸闻言,转身向洞内含笑叫道:“老友怎的还不请出?仲孙姑娘与夏老弟均非外人,他们对你关怀颇甚呢!”
仲孙飞琼与夏天翔听出焦三逸的语意,方自暗吃一惊,洞中人影微闪,业已走出一位全真道长。
这位道长身着青袍,貌相清癯,但眉宇间深笼忧郁之色,正是三元观遭劫以后不知下落的武当掌教弘法真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