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一 [6]
“足够了。”
话声出口,白鹤高立猝然挺动了一下身子,发出了大股的内元真力。可是对方一点也不示弱,随着高立的动作,紧接着也自发出了本身功力。
两股内力猝然在空中一经交接,仍是势均力敌。
这当然不算是在三招之内。
猛可里,高立的身子,就像一股旋风似地袭了过来,透过他张开的双臂,全身上下汇集成了固体的力道,全然地向着“这个人”身上击了过去。这一招真正称得上狠到了极点,也可以说是最具实力的一击。
很显然,高立这完全是在测量对方的能力,对方如果真正接住自己这一式全身的一击,才能称得上是自己真正的劲敌。否则,只怕他想要在此一击之下保全活命的机会,可是微乎其微了。然而,对方却偏偏不称他的心意。
白鹤高立的身势方自一起,对方那人也紧跟着有了行动,两人的行动几乎同样快疾。
等到高立猝然发觉到自己这雷霆万钧的全身一击完全落空之时,对方显然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式子,双方之间的距离,大约仍在八尺前后。
这种经历,显然是高立前此从来没有经历过的,一时大为惊骇。
很显然,对方这种明显避免与自己全力接触的原因有二,一:为恐不是自己的敌手,二:不愿让自己测出他的实力。
无论如何,白鹤高立这一招落空了,却是事实。
随着他身上所带出的大股内力劲道,形成了一股极大的气机旋风,这种功力一旦形成于浓雾之中,顿时如翻江倒海之势,眼看着那茫茫自雾,顿时撞开了一个丈许方圆的透明窟窿,以至于对面的那个人也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。
虽说如此,对于高立来说,对方这个人仍是陌生的。
挺高挺高的壮健身躯,一身缎质长衣,这袭衣服倒是略微有些相识,除此之外,便一无有所概念。
脸的轮廓虽然不十分清楚,可是那双眸子却是异常的明亮,那是一种含蓄着无比忧怨,像似经历过无数煎熬痛苦的目光。当然,除此之外,更为显著的却是另一种目神的显示,仇恨。
对于白鹤高立来说,一生杀人无数,自是结仇众多,仇恨不仇恨,早已不当回事,可是这个人眼睛里所泛出的仇恨,却令他心中为之怦然一动,由不得睁大了眸子,更要多向他打量一番了。
那是一张英俊但颇为愁苦的脸,也许是唇颊下巴上新留了一丛短髭,使得这张脸变得陌生。总之,高立直觉地感觉到他不认识这个人。
空中原先开启的雾丛,很快地又收拢在了一块,于是一切又显得那么蒙胧。
对方那个人一反初态,竟然在这一霎,展开了反攻。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鹏鸟,天空中“呼”地刮起了一股疾风,带着这人云雾一般快捷轻飘的身影,直向高立头顶上袭了过来。
像是特意地把握着最后雾收前的这一霎,这个人的身形可真是够快的。
高立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,自是不甘示弱。
疾劲的风势也同先前一样,霍地向着他头顶上席卷过来,这一霎云雾乍合又开,高立的身子在双足力点之下,直直地窜了起来。
“啪!啪!啪!啪!”
一连四声清脆的合掌之声,空中掠下的身子是那么灵活而猛厉地转动着,分别是“曲”
“放”“弹”“按”四种不同的姿式。
高立采取的回式却分别是“直”“缩”“虚”“张”,在极为短暂的片刻之间,迎接住来人发自空中的奇异招式。
雾气在这一霎之间,霍地又收拢了起来。
像是一阵风,一片云,又像是一幢鬼影子那么样的快捷轻飘。对方这个人在一击未中的同时,已飘向一旁,临去秋波,所带给高立的却是裘带一击,那袭缎质长衣的下襟,有如白浪拍岸地直向着高立脸上反卷了过来。
高立“哦”了一声,一式“龙抬头”,极为惊险地向后仰过来。
这个人的长衣下襟险到极点地由他头上那绺鹤发梢上擦了过去。
第二招,就这般惊险万状地化解了开去,一向目高于顶的高立,也不禁惊得自眉心里沁出了汗珠,当真是惊险万状的一霎。
白雾滚滚,更不知何时而止,而两个看似搏命的罕世高手,却已分别失去了踪影。
眼前飘过来那个人冷峻的声音:“白鹤身法,果然高明!”
接下来是这个人发自内心由衷的一声叹息,紧接着颇为遗恨地道:“看来三招之内,彼此是莫可奈何的了。”
这一次声音来自高空,显示出这个人纯沛的内在功力已可达到“凝音为柱”的绝妙境界,只此一端,已令高立警觉到实在与自己相伯仲。
然而,他生性就是不服人,三招已去其二,还剩下的一招,无论如何要与他见上一个输赢。
“哼!”高立冷哼着道:“那也不见得,你等着瞧吧。”
他的声音也凝成一气,却是直喷而出,也同对方一样,凝而不散,显然还以颜色。
白雾蔽空,高立闻声不见人,这时又传来那人冷冷的叹息声,似乎含蓄着若干伤感,不意这声叹息一入高立脑中,顿时启发了他出手良招。
那是极其快捷的一刹那,对方这声叹息刚出口,高立身形已怒鹤般冲霄直起,陡然间他在空中的身子一个倒折,成了头下脚上之势,霍地向着一处地方投落下来。
茫茫白雾里,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接触的,但听得一阵袖风呼呼,紧接着一片衣袂荡风之声,两个人却已霍地分了开来。
凌乱的脚步声中,显示出高立的这一式出手依然是落了空,就此三招已过。
对方那个年轻人身形就在这一霎,如同风中枫叶一般地飘了出去,随同他落下的身子,却是一声轻轻的笑,笑声里多少也涵蓄着几许自嘲的意思。
高立一时间大感羞愤,鼻子里冷哼一声道:“哪里去?”
脚下一连点了两点,凭着他灵敏的感触,追循着那个声音来处,一泻如箭地投射了过去。
然而,前行的那个年轻人,显然以为三招既过,已失去了再打斗的兴趣,高立的身法虽快,无如事发于对方洞悉之中,是以再次地扑了个空。
一连三次扑空之下,高立不得不定住了脚步。
一个陡然兴起的念头,使他忽然间意识到,对方这个人的武功可能要比自己先前对他的估价要高出一筹。先前的估价既被认为与自己相伯仲,高出一筹的结果,自然已胜过了自己。
这个念头一经思及,高立顿时愣在了当场,动弹不得。
空中云雾显然已经渐次地被风舒展开来,凌晨的曙光遍洒当前。
高立已能清晰地看见眼前的一切,那个人的身子,敢情已远在百丈之外,站立在一座高出的孤峰之巅,高立所能看见的,依然只是那个人的一个背影,紧接着那个人便自纵身而下,一泻如箭地向下直落了下去。
这一次高立没有再追上去,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可怕而令他难以置信的问题,这个人的武功难道真能胜过我?
他到底是谁?
他的来意为何?
风卷云净,转眼之间这附近的雾气已被风势所摧化,现出了这极边天地,美丽的朗朗乾坤。
高立兀自是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眼前,他的脸异常的冷酷,显然为寒风塑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