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笛子 - [还珠楼主]

二六 临危遇救 古洞说神好 [2]

  说时,灯光早隐,老人似能暗中视物,上下绕越,步履如飞,决不像是初次经历的人。偶然也用灯筒照亮,都是一闪即灭,语声甚低,且谈且行。有的地方前面也有昏灯照路,所经之处都是一些甬道和又长又小的洞穴,曲折回环,所行颇远。走上一段,遇到歧径和上下之路,老人必要立定寻思,看好道路再走。由落地起,越往前地势越高,中间也有下降之时,老人共只略停过三四次,内中一次业己走到有光之处,前途明灯如画,渐觉温暖,老人本要冲过,不知何故,侧耳一听,又退了回来,绕走别处,脚底又轻又快,一丝声息皆无。

  等到绕走了一大段,由一螺旋形的厌径绕出,并还遇到两次机关埋伏,均经老人低声指点,贴着洞顶一跃两三丈纵将过去,并未触动。后来听说所经之处,除却开头一段,再往前去步步皆险,仗着老人内行,一看即知,事前有人泄机,手又拿着少女所赠总图,才得从容渡过,否则仍是危险。回顾方才所见灯光,业已落在身后,似已走到先被擒时经过之处,那灯光乃老贼爱妾的卧室,再走不远便到出口。为了老贼天性猜疑,小贼婆又喜勾引门人,说笑兜搭,手下徒党多被残杀,这大一片地方,连所用美婢在内,能得用的没有几个,并还众心离叛,只将那些机关埋伏避开,便容容易易逃了出来。转眼之间走到初来入口黑幕之前。老人才将旺子放落,一同走出。

  到了树穴之下,老人将旁边铁钩一扳,上面树心便即下沉,二人踏了上去,反手一扳,人便缓缓上升,直达地面停止。探头一看,天早大亮,那株古树入口的洞穴机关十分巧妙,表面看去只是一个年久空心的树腹,内里比地面好似还高一点,填得严丝合缝,踏在上面也是实地,看不出丝毫破绽。老人见旺子用力踏那树心,想试虚实,笑说:

  "下面铁底,还有钢板托住,不扳机簧如何能踏得动?天已近午,乘着外面正飘雪花,快些随我回去。你想和强敌动手,还不到时候,可在郭氏弟兄家中等信,不要冒失走来了。"

  旺子笑问:"二位老前辈何时去往寻我,恩师还有一封信呢。"忽听前面转角上有人说话之声,听去十分耳熟。老人答说:"山中冬来常降大雪,居民虽然习于勤劳,似此雪还未止,又当将近中午吃饭时候,不会有人来往,也许是来寻你的呢,见人不要提我,你快去吧。"旺子闻言心动,忙即赶出。刚由转角崖后赶出丈许,便见来这三人脚底俱都踏有雪具,一个业已滑往前面,后面两人也快走过。内中一人正是郭二,不等招呼双方业已认出,忙将前面的人喊回。这才看出,当地离开昨夜马惊之处尚远,乃谷中的一条歧径,便郭二等三人所行也非正路。

  旺子方要开口,郭二已将身后所背"雪里快"解下,令其穿上,含笑说道:"天明后家兄来此探看,在山口附近遇见两个女贼,如非内中一个人好,问出他是对面乌家堡外居民,几遭不测。当时虽因家兄事前有点准备,答话从容,所寻又是谷中居民,有名有姓,女贼不曾露出敌意,但看对方神情,稍一疏忽非遭毒手不可。后来故意去往人家走了一趟,归途发现,女贼所带恶狗竟在崖顶朝下张望。这样满布冰雪的危崖,不是真有本领的人将狗带上,如何上去?料知女贼必在崖顶朝下窥探,表面装不知道,一路和同伴说笑,从容回转。正在假装糊涂,说来时所遇两个妇人长得好看,不曾见过这样大雪,如何走法。可惜男女有别,无法相助,也不知是由哪里来的,误走此地。方才向人打听,均说不曾见过,必是路过的女客,把路走错。同来的人故意答说,这样大雪,我们男子不穿'雪里快'都无法走,她们年轻妇女岂能随意往来,穿得又那么讲究,一身翻毛皮衣,油光水滑,不知什么皮毛所制。腰间并还带有兵器,这等打扮从未见过。谷中居民至多不愁衣食,怎穿得起这好衣服,何况又是妇女。不是两个过路的女镖师为大雪所阻,想寻人家投宿暂避,便是山神狐仙之类。且喜大哥规矩,虽然觉她好看,并未冲撞,将她得罪。正在互相议论,忽然发现那两个妇人果在崖顶暗中窥探,直到走出谷口方始不见。

  "因你所骑那马天明前空身逃回,天上又飘雪花,我们听马悲嘶,见镖囊粮袋都在马上,不曾解下,那马匆匆吃了一些马料,又回头向马鞍连拱。后来由我在鞍下搜出一包马药,和了一些米酒在内与它吃了,忽朝我们连声急嘶,反身往外驰去。虽然人马言语不通,也问出一点意思,知道老弟多半已为凶人擒去,形势奇险,那马必是情急,想往别处求救无疑。那凶人是个老贼,名叫戚当,还有一妻一妾和一些门人,均是能手。

  我们也是近年才知他的底细,昨夜防你年轻计快,所去之处又在他的巢穴附近,如无日前传说也好,卜老前辈偏有遇害的信,老弟途中所遇异人,身材打扮虽与相同,双方并未对面,到底拿不准是否。我们谷中虽有熟人,极少来此,都是人家寻我。料知老贼既然故态复萌,重出害人,并还越来越凶,对于卜老前辈也敢加害,谷中必有他的耳目,你如走口,必惹出杀身之祸。老贼隐迹多年,最恨人知他的姓名踪迹,所以未对老弟明言。家兄只说老贼一向以昼作夜,就是以前在外为恶,也要太阳落山才起,老是日伏夜出,连谷中居民均未必见过他的真相,就是见到也非本来面目。这时马早驰去,天已大亮,来此窥探,决不至于遇上,就是无法救你,仗着平日人缘,多少总能打听出点虚实。

  卜老前辈是否失踪遇害,总可探出。

  "我弟兄自非老贼师徒全家对手,原准备探出一点真相,再冒着大雪,用令师口传之法,由沿途受过他好处的苦人一个接一个寻他报信告急,这个比官家驿马飞报紧急公文还快得多。因是日夜不停,得信就转,哪怕相隔千里,不消两三日便将口信送到。令师他们来势极快,如其得信赶来,也许能够赶上。不料刚进山口,便遇见那两个女贼借口问路,探问来意,话说极巧,神态也极谦和,如非家兄是个老江湖,一看便料她是老贼妻妾,又懂得她们黑话,换了别人,休说来意被她看破,便是答话不善,或是见她年轻美貌,不像中年以上妇女,欺她外来生人,随便调笑几句,也是休想活命。就这样,听那小的一个口气,还想把他两人带走,多亏贼妻人较善良,暗中示意阻止,才得无事。

  这时天又下雪,路断行人,山口一带前后两三里没有一所人家,对方满脸媚笑,全是假装,只一翻脸,休说人非其敌,便是那条恶狗先就难当。总算运气,假装老实,又是本地土人打扮,除滑雪较快外,没有露出是个会武的人,虽然平安回来,你的消息却未探出,只听人说,昨夜似听青林坝口外转角崖谷之中有马嘶之声,共只叫了两次,底下便无声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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