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[6]
他们的师承都是佛门中人,多年浸淫其间,所受影响极深,做人行事,虽然是本着自己的感情,可是他们内在的思想,是倾向于佛家的。
突然,由于疯老汉的这番话,好像把他们以前的一切思想都椎翻了,叫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大孩子,怎不感到茫然而无所适从呢?
老道士精目圆睁,喝了一声:“咄!仙佛不必真有,然而它在我们修性的人来说,乃是一种至高的境界。
人立志心于至善,虽不能至,而心向往焉!故其行乃得所方圆,这种博大精深的道理,又岂是你这凡夫俗子的心胸所能领略的。”
几句话乃是以金玉之声发出的,暮鼓晨钟,发人深省,总算让两个年轻人在迷惘中摸索到一线光明。
疯老汉虽是继续笑嘻嘻地跟他抬杠,然而欧阳子陵与辛红绢因为有方才的一番警惕,道心坚定,不再受迷惑了。
道士与老者边吃边说,两个年轻人静静地听着一面感于他们见解的透辟,一面却的确学了不少的东西。
一只羊很快地吃完了。
道士才在袍袖上擦了擦油渍,指着老者道:“他是疯子,没名没姓,我叫他疯子,他自号疯叟。至于贫道名号早忘,疯子叫我痴道,你们也这样叫我吧!
我们俩在沙漠中做了三十年的朋友,整天就是这么吵吵闹闹的过日子,时间一长,居然谁都离不开谁了。几天前,听见小徒龙白玉说起大漠中来了一位女侠客,功力卓绝,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,大概也是缘份吧!”
辛红绢一听,忙接口问道:“仙长高徒,是不是就是大家叫她沙漠龙的那位公主?”
道士还来不及回答,疯叟就抢着说道:“什么沙漠龙,那丫头刁钻古怪,还不如说沙漠蛇妥当些!”
欧阳子陵听疯叟这么一说,知道道士一定是沙漠龙的师长,心说难怪她的行动那么快,连师妹都追不上。
当下也把自己等二人同巨风流荡的情形叙述一遍,同时还向他们打听左棠的消息,与沙漠龙的居留处。
痴道掀髯长笑道:“盗剑留珠订交,确系小徒过于冒昧,贫道代为致歉,她住在小龙坪,此去约有一天路程。至于那位左老施主,既是与骆驼王三在一起,那人是个老沙漠,必不致于迷途,照理应该送二位去一趟,可是这次贫道与疯子有要事去待办,只好麻烦二位自己走了!”
当下指出小龙坪的方向,并借给他们一只装水的皮囊,同时他对欧阳子陵彷佛颇为赏识,坚嘱他们到小龙坪后,一定要暂候两三天,自己与疯叟办完事情后,当立即赶来相晤,叮嘱了好几遍,才与疯叟作别而去。
欧阳子陵与辛红绢略作盘桓,他们有了经验,知道在夜间赶路,较为爽快,所以干脆歇至金乌西坠,才装满水袋,认定方向,兼程而去。
这一次当然走得从容多了,食水充足,干粮也准备好了。
疯叟临走更留下了一小块岩盐,所以他们行路并不太辛苦,约在第二天下午时分,他们终于到达了小龙坪。
“阴山下,疏勒川,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,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。”
这是沙漠中牧地的描写。
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,就是这一片情象、所异的是草原上除了牛羊之外,还三三两两,点缀着像大馒头似的蒙古包。
辛红绢第一次领略漠上的牧野风光,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,这时有一个维吾尔的骑士,白布包头,挥着长鞭,策着一匹骏马,向他们奔来。
辛红绢连忙跑上去,拦着他的马头上声地问:“喂,沙漠龙是不是住在这儿,快叫她来,我要找她。”
那维吾尔骑士见她拦着马头,已是根不高兴,又见她口中喊着沙漠龙,不由得更生气了。
他沉着脸,用不太纯熟的汉语说道:“沙漠龙岂是你随便叫的,快道歉,以后要改口称龙公主。”
辛红绢天性倔强,那里受得住他这种傲慢的神态,也把脸一沉说道:“放屁,我凭什么道歉,她又不是皇帝的女儿,凭什么要我喊她公主,老实说,我不叫她女贼已经算客气了,我偏要叫,沙漠龙!沙漠龙,沙……”
那骑士气得脸色铁青,也不再答话,挥动鞭子,“刷”的一声,朝她头上就是一鞭打下来。
鞭子掠过空气,激起刺耳的啸呜。
辛红绢偏头让过,那骑士不服,反手又是一鞭下来。
这次辛红绢有了准备,伸手抓住鞭梢,朝怀中一拖,口中喝道:“混帐,你敢动手打人,下来!”
那骑士很听话,身子朝前一栽,果然翻下了马。
不过他身子还算敏捷,脚刚离蹬,立刻构里一挺身,轻轻地飘身下马,可是手上的鞭柄却没有离手,脚下一个踉跄,几乎摔倒在地上,滑了两下才稳定。
辛红绢估量不出这条汉子的身手如此敏捷,而且也感到他夺鞭的手劲颇有斤两,怕他把鞭子抢回去继续动蛮,所以抓住鞭梢的手故意的松了一下然后突地凝聚力量,喝了一声“撒手!”
果然汉子猝不及防,身子向前一冲,跌了个狗吃屎,鞭子自然也撒了手。
这汉子在维吾尔族中,地位是次于土司的头目,而且也算是较为有名的勇士之一。
突然折在一个汉家女孩子手中,当然又气又急,在地上爬起来,一言不发,掏出怀中匕首,形同疯虎,就扑过来拚命。
辛红绢那能叫他趁手,近身三四尺处,纤腕一抖,鞭梢挽成斗大的花,首先卷飞了他手上的匕首,然后给他后脑玉忱穴上,不轻不重的就是一下。
姑娘是手下留情,没让他受太重的伤。
可是这个汉子依然受不了,躺在地上直起喉咙用维语大骂。欧阳子陵看着只有皱眉的份儿。骂声惊动了其他的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