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西域来客寻天仇 [7]
他言罢之后,人群中顿起了一阵骚动,历久不绝,并有人失声惊道:“那古老英雄,恁高的武功,怎的竟被人一掌废命,煞是怪事?”
邝青云心知此事,八成儿是身旁的这位黑相公所为,当又将肘子轻轻向宇文杰一拐,并暗地向他,扮了一个鬼脸,嘟嘴一笑,宇文杰佯装不解,随即告辞,转回洛阳。
自当天起,洛阳已不见宇文杰的踪迹,一溜烟苗青,寻他数次,也没寻着。
豫、陕交境的熊耳山,其山脉自东北而迄西南,横亘豫西数百里,山中奇峰怪峦,起伏如波,层岩叠嶂,灿烂似锦,且有三大河流,系由此发源。
在山北,有伊水、洛水,向东北延展,经伊洛两地,而入黄河,山南则有淅川,直通襄江,故其主峰,有三川岭之称。
这个山明水净,钟灵毓秀之区,却被一对绿林巨魁,舒若雷、韦清风师兄弟两人所赏识。
选定三川岭安营立寨,由于他两人,武功既高,人又桀枭,在年轻时,即于绿林中,创出了一个小小世界,到了中年,武功更有进境,声誉亦随之日隆,所有陕东、豫西一带绿林,俱为所用。
说来也巧,有一年,韦清风在渐川边,立剑峰下,掘得一宗宝藏,经运回三川岭,与师兄计议了一番之后,乃大兴土木,建了一座宫殿式的大厦,雄峙于三川岭上,而命名为万寿宫。
这万寿宫,建筑得说不尽的金碧辉煌,气象万千,落成之日,韦清风遍撒绿林帖,大宴宾客,一时拜山进贺者,人如蚁集。
他乃是个长于心计的人,见众人如此听命,心中不禁一动,遂秘密创立“红灯”教,自为“红灯”教主。
尊师兄舒若雷,为通天教主,与南方的武陵“三元帮”,遥遥相应,欲与武林各大门派,争一时之雄。
不数年间,所有江湖豪客,绿林巨枭,投身教下者,不知凡几,久而久之,一般偷鸡摸狗,跳梁穿窗者流,亦莫不视三川岭万寿宫,为逃捕薮。而韦清风也就来者不拒,不问青红皂白,一体收归门下,是以,红灯教下徒众,人品良莠不齐,什么坏事,也做得出,久为武林所不齿。
今年七月七日,乃通天教主舒若雷,七秩大庆,韦清风想为师兄铺张一下,又秘密遍撒绿林帖,邀请天下绿林同道,及江湖友好,齐于七月七日,在三川岭万寿宫集会,并以洛东白马寺为接待站。
他暗中还另含着一个计较,就是准备于“七七”大会之日,也是通天教主寿辰正期,拟约集来宾中的一流高手,商讨如何定期,约请武林各大门派,在三川岭,比剑论武,此举,虽是以较技为名,实含有争雄之意。
老一辈的江湖人物,多知“七七”乃通天教主寿辰,闻讯之后,遂纷纷备办礼物,运赴洛阳,故一般后进,均不知此会底蕴,究为何事?
南阳小霸王单天庆,平日与舒、韦两教主,过从甚密,家中又有的是钱,接到请帖后,想另出心裁,送一份别致礼物……
他探悉邻县镇平,乡绅张国威家中,有四盏红色琉璃宫灯,及其全副晶铃吊挂,乃一稀世奇珍,其色彩,恰又与“红灯教”吻合,若以之敬送万寿宫为寿,谅两教主定然欢心,是以,不惜百亩良田为交换品。
谁知,一次不成,二次又受伤而归,遂将此情,转告韦清风,他亦被说动,乃函派豫西教友,分牛虎古昌,前往协助单天庆,谋夺此物,不料,古昌因事羁身,又改托正住在他家的,玉狮成策前往,结果,仍铩羽而归。
韦清风得悉此讯,这一下,已撩动了他的真火。经探得教下有名教友董世平,武功虽然不济,却是张国威的亲戚。
乃如此这般,授计命他前往,另派山中高手,瘟煌使者刁明,率同手明眼快的弟子两人,伏在中途守候劫夺。
嗣见刁明等三人,狼狈而归,始知宝物,虽经劫得,不料,又被人劫去洛阳,更是火上加油,怒不可遏。
寿期已近,得悉洛阳又出了岔子,折了四名得力人物,师兄弟两人,不禁气恼万分,忖度当前情形,定有能人,暗中与本教为难,不由顿生戒心,遂命山前三关,加意把守,严防奸细。
七月初六一早,万寿宫即张灯结彩,布置一新,将整个大厦,装璜得美仑美奂,绚烂无边。
那通天教主舒若雷偕着红灯教主韦清风,向宫前宫后,巡视一周,认为十分满意,不时颔首微笑。
两人最后来至正中大殿,一眼瞥见殿中所悬的,四盏琉璃风灯。
灯的四周六角,虽然,也是璎珞垂吊,光灿夺目,似总不及单天庆,所描述的“晶铃吊挂”,那样出色。
他立身殿中,沉声说道:“清风,我们的镇山之宝,是已有了,只可惜那全副‘晶铃吊挂’,得而复失,未能悬之本宫,实属一大憾事。据刁明所说,那劫夺此物的少年,武功十分了得,只不知又是个何许人物,如此多事。”
韦清风漫声应道:“这左右不过是,什么武当、少林、峨嵋、昆仑之流,如异日相遇,自难逃我掌下公道。”
这时,各路客人,已陆续上山报到,其中,男女老少,肥瘦妍丑均有,舒若雷、韦清风分立大殿丹墀左右,亲自接待。
这些三山五岳人物,齐集万寿宫内,真是济济多士,欢晤一堂,舒若雷领着韦清风,来至殿中,向众人抱拳一礼,朗声说道:“舒某何德何能,今因母难,既蒙天下良朋,宠锡隆仪,已感受之有愧,更又劳动玉趾,不远千里莅临,尤恐奉之不恭,没有别的,只得谨备桃觞一觥,薄酒三杯,以表谢意。”说罢,即在左右偏殿,大张筵席,款待佳宾。
一时席散,舒若雷又传请客人,齐集大殿,当众说道:“水酒之后,无以飨客,舒某拟请出本教镇山之宝,奉请各位一观,以志今日之盛。”
他随向身旁的韦金城,用手一点,又说道:“就由我们这位托塔天王,前去将宝物请出。”
这时,殿内虽挤满了人,却宁静的鸦雀无声,可是,人人都在暗忖:“这老头子,又在弄什么玄虚,夸称什么宝物,恁般慎重的要我们来看?”
不一会,托塔天王韦金城,捧出一个二尺见高,八寸见粗的檀木盒子,向殿中案上一摆,这时,当场数百只眼光,齐集在那小小木盒上,一瞬也不瞬,要看看这个闷葫芦里,装的是什么药?
舒若雷慢条斯理的来至案前,抽起木盒当面插门,众人眼中陡觉一亮,旋又觉白光一闪。
只见舒若雷双手由盒中捧出一座高约一尺六七,粗如海碗的“玲珑宝塔”来,顿现银芒万道,瑞气千条,虽在白昼,但案上那团霞光,已射出丈许,眩眼夺目。
这时,殿中嘈杂全息,只听得一片击节叹掌声,与啧啧称羡声,都惊这老儿不知由何处弄来这个东西,堪称旷古奇珍,稀世宝物。
众人中,却另有两人,一见此塔,均不觉大吃一惊,正四日向上贯注,筹思如何应付此物之法。
舒若雷当下神情,似已得意之极,将双袖向上一卷,扬臂说道:“此塔产白西域佛国,系以整株沉香木,雕刻而成,故塔体芬芳,闻之香沁肺腑,塔上满缀明珠,在白昼间,即光现一团,入夜更映及全殿。实不相欺,本教镇山之宝,平日轻不示人,今趁舒某初度,特请出此塔,备各位欣赏,以表我师兄弟二人敬意!”
他语音尚未落尽,忽听得殿外空际,一声清啸,众人方各一怔,旋见黑影一闪,即翩若惊鸿般,檐前落下一个人来。
殿中千百只眼光,齐又向外,只见殿前已步进一个剑眉星目,神色凝重,肩插长剑,一身玄服的少年。
殿中众人,一见这个少年来到,不禁起了一阵骚动,其中不认识他的人,以为这个不速之客,来的煞是唐突,定有蹊跷。
另有一般认识他的,观感自又不同,都认为他,此来决没好事,今天不将这座万寿宫,要闹个落花流水才怪。
殿中舒若雷、韦清风两人的心念,亦各自有异。
在舒若雷想来,只奇怪的是,这少年系由屋檐落下,显然,不是众客一路,怎的这漫长山道及重重把守,竟没被发觉,不是来人武功超绝,则是己方防守过疏,致其上山进宫,如入无人之境,实是一件丢脸之事。
那韦清风,则深知来人,虽年纪轻轻,武功实高不可测,此来,定有所为。
因之,又联想到近日豫南截宝,以及洛阳伤人之事,恐亦系这厮所为,想到此际立具戒心。
两人心念未已,只见那少年,已昂然步入,立身殿中,冲着舒、韦两人,抱拳为礼,回身又向四外众人,拱手一圈,然后,朗声说道:“舒教主,适才听你所说此塔的来历与妙用,尚嫌言之不详,待在下替你对众再演绎一番,以全其美,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