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三 章 [1]
一匹狂奔的马背上,一个干瘦得像一根枯树枝般的汉子,双手紧抓马鬃,低头哈腰,两腿紧挟无腰马腹,口中似非常虚弱地叫道:“哈!哈!”
光景是一副狼奔豕突的逃命样,因为马上的瘦竹竿汉子一身血污,而衣衫褴褛破烂,似已穿了很久。
沿着南行的飞马坡山道,马背上的瘦竹竿强忍一身疼痛,自言自语道:“狗杂种,好狠的手段!”
绕过飞马坡,前面就是一片荒林,只要过了这十里荒林,折腾他的人再有天大的本领,也对他莫可奈何了:瘦竹竿汉子心中这么打算,催马催得更急了,但腰下这匹马在他逃命狂奔下,已渐渐感到不支了。
枯技干瘦汉子心里更急了,转弯斜冲进荒林三道,迎面一棵大树正横倒在小道上!
没有想什么,也来不及想什么,马儿啡叫一声,枯瘦汉子已被抛向一旁,痛得吱吱乱叫,胯下坐骑如释重负,翻身而起,窜入林中不见踪影了。
树当然不会自己倒下,那汉子也不及想那么多,见坐骑没了,不禁咒骂道:“好个忘恩负义的畜生,再给大爷见着,非把你分成十七廿八块不可。”
检视身上伤口,痛得呲牙裂嘴,但逃命要紧,后面那个魔星大概快追来了,枯瘦汉子忙起身一拐一拐走着……“你还走得了么?”
蓦然,一句冷冰冰的语音直冲脑门,瘦皮猴汉子陡地转身,见卫紫衣好整以暇的坐在方才倒下那棵大树上,冷眼望着他笑着:“李桂,不,李天王,你不仅易容精妙,而且逃命的功夫也不逊色。”
李天王人称“千幻神君”,易容之妙绝世无双,甚至可以用手术把一个人的面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,这时遇上卫紫衣,厉烈的怒叫:“卫紫衣,你这狗娘养的杂种,竟恁地戏弄你家大爷,从京城一直把你老子追到这里,你有完没完:”
卫紫衣不愠不怒的道:“撕下你的假面具吧!你不烦,我都看腻了。”
假李桂||“千幻神君”李天王呆了一会,突然仰天大笑,笑时拉扯伤口,不免又痛到骨子里去了,一面将脸上的化装扯掉抹落,于是,方才中年汉子的模样,这一转眼,变成方眉细眼,长相十分平凡的五十多岁中老年人。
他那双眼,幻映着异彩,闪漾着邪厉酷毒的光芒,流动着狡黠多诈的个性,暴露出自负暴躁的脾性。
卫紫衣吁口气,道:“你先是以李桂的身份接近我,后来为了逃命变幻各个不同的面貌,依然逃不出卫某人的手掌心,还有什么话说了。”
李天王冷厉一笑,道:“你休要逼人太甚!”
卫紫衣冷淡的道:“是我逼你么?设尔佚不来招惹,卫紫衣也不是野夫闲汉整天没事忙的追赶于你。”
望了对方一身伤口,又道:“很痛吧!银剑一出绝不留情,阁下运道不错,现在请坐下来一谈,也能乘机调养气息,我看你都上气不接下气了。”
李天王悻悻坐倒于地,骂道:“别他娘的自充好人了。”
喘口气,又道:“我一直不明白,你如何能看出我的易容术?”
卫紫衣僈条斯理道:“问题出在宝宝的尸体……”
李天王迫不及待的得意道:“他的死,可真是轰动武林,你伤心得快发疯了吧!”
卫紫衣反问道:“你对宝宝容貌的了解有多少?”
李天王自负道:“我混入‘金龙社’不是一朝半载,常借机会接近他,那小鬼的眉毛有几根都算得出来。”
轻喟一声,卫紫衣道:“你们可谓深思熟虑呀!可是,宝宝外貌有一点你没有注意到,所以你失败了。”
李天王大惊道:“那一点?你早已知那尸体是假的?”
卫紫衣微微一笑,道:“人的感情你懂不懂?有一次,我在花园赏花,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催促着我去寻宝宝,等我找到他,原来他掉到水塘里,正狼狈不堪的被救起。
触目看见宝宝的尸体,心中的一痛便如你所说的,但一转念那般悲伤却消失得很快,于是我就知道出问题了,在那时候,只有将错就错,干脆悲候得逼真一点唯有如此,以查出这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。”
李大玊冷笑遒:“只有你知道那小鬼的尸体是假的?”
卫紫衣恬然道:“尚有悟心大师与唐掌门得知,他们二位也赞成我的计划,装糊涂到底,明打着寻仇人的口号,暗中却是寻访宝宝的下落。”
李天王一脸冷嘲,道:“有消息没有?”
卫紫衣闲闲的道:“已经知道贵方的人全来至四川益州一带。”
李天王全身大震,强自冷静,嘿嘿怪笑一声,不置是否。
卫紫衣始终一派斯文,道:“宝宝失踪,在“哈大长生店”监视的弟兄却未见到有人抬着棺材出来,这只有二种解释,一是另有通路,二是易了容装以百姓身份出去。
在你们都认为卫某人为宝宝伤心失常的时候,我每天都引开你,然后亲自去调查,“哈大长生店”那条巷子。
每逢夜晚,我都会去光顾,一家一家查,结果没有别的通道,也没有后门,但却在一家冥纸店找到几条白头巾,这是四川人特有的头饰,于是大胆假设你们在此场了容装。
连着三夜均光临那家冥纸店,一寸土一寸墙的细察,终于在一间屋的角落刮到一撮怪异的红黏土,暗中叫人拿去询问,知道产地只有四川益州附近一滩沼泽才有,叫“血沼”,够明白了吧!”
李天王嘿了一声,道:“你很精明,这又能代表什么?难道你要翻遍四川每一寸地?”
卫紫衣凝视着他,道:“这个问题就要由你回答了。”
“我?”
李天王冷笑着。
微微颔首,卫紫衣道:“为何我会怀疑你?最后见到宝宝的是小棒头,他一直得到我的嘱咐不许远离他的小主人,那天却例外,暗中叫来一问,便知道问题出在你身上。
记得你会在鱼腹里放一颗蜡丸,里头有一张纸条,上头写着“秦小子未死”,你在试探我,卫某人便不动声色放回去,使你误以为我尚沉溺于宝宝惨死的悲痛中无心饮食,放心调查社里的布局。
每三日一次往西南联络,有时在茶楼中,假借喝茶传递予贵方友人,有时以飞鸽传递。
最近一次是在蔡老头的菜肉大云吞摊上传递的,消息是“卫紫衣有异状”,没错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