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珠联两仪 [4]
“金铛飞翅”胜傲林,扶病应战,终于飞针穿喉,暴死当场,而一家老小,以及镖行伙伴,十数余口,均作了刀下亡魂。
一场浩劫,到此为止,在烈焰飞腾的胜记镖行中,谁能料到,还有个身在襁褓的小女婴呢?
更谁能料到,那云游四海,身若飘萍的雪山神尼,也在这当口来到这个水早码头财通州呢?
雪山神尼飞身火场,救走小女婴,同时又发现女婴身上,还附有一张血笺,也就问道关山,返回住地!
时光荏苒,春复秋来,小女婴变成了小女孩,小女孩又变成了二十来岁,冰肌玉骨,貌若天仙的大姑娘啦!
她是谁?当然是那位“假书生”了。
山中寒暑更替,姑娘日习武功,夜攻书文,在此一代武林异人雪山神尼悉心调教之下,早巳“学富五车”“功震八荒”了。
这一天,神尼把姑娘叫来,说道:“孩子!你老是问我身世,我总推三阻四,不愿告诉你,实在你的仇人,已非一般江湖可比……”
说着取出了一幅陈旧的白绫血书!
那血书写着:“身为女流,只有舍身殉夫,惟肚内一块肉,不能割舍,今缅颜随巨寇而去,以图保此骨血……小女婴,倘得天护,能逢仁人垂教,当取名玉凤,以含蕴其父傲林之意,啮指泣血,间隙留书。胜门周氏叩首。”
随后神尼,又把胜家灭门经过,讲了一遍,这时姑娘,早已花容失色,雨带桃花,哭的死去活来!
雪山神尼,慈祥的扶着胜玉凤姑娘,微微一叹说道:“事已如此,哭复何益,现为师坐关期近,徒儿武功,亦有小成,今日就可离山……”
说着一顿,面色凝重,又接着:“杀父仇之人,现为蜈蚣派金山舵主,另一亲手杀父仇人,当凭此暗器毒针察访。切记!江湖仇杀,果报循环,少事杀孽,以维善因!……”
姑娘接过了那喂毒银针,一看,只见那针构造得极精巧,头部扁尖,尾部宽厚,腰身周围还有着两对倒须钩,而全长也不过寸许!
睹物思亲仇,姑娘免不掉又哭了一阵,随难舍难分的,叩别了二十年教养之恩的雪山神尼,隐恨挟仇,扑往金山!
金山位于长沟峪夹谷河川上游,三面临水,一面临山,为蜈蚣岭的自然屏障,山势奇伟,断涧悬崖,端的非常险岖!
胜玉凤间山万里,赶到长沟峪地区,向人一打探,才知道赴金山有两条路可能,一条经蜈蚣坡为山路,一条经长沟峪为水路。
山路既远,又为蜈蚣派总舵所在,水路既近,又为直捣金山之途,胜玉凤乃选择了后者。
在长沟峪住了一晚,姑娘托人买了条船,第二天独自驾舟向金山驶去!
船转了几个河岔,已逼近到金山脚,这时姑娘早已改变男装,把那恩师昔日,行道江湖的人皮面具戴了起来!
谁知姑娘由长沟峪购船起,早已被人家盯上梢了呢!
等到姑娘运功推舟,船行如矢之际,金山舵主刘彪,亦已得到耳报。
刘彪已是五十开外的年纪,比过去更是凶诈阴险,自得悉那个“书生”,能够无浆推舟后,早已打定主意,他想得好:“既来金山,-定为我,人家具有此超然神功,决非敌手,不如?用计擒住,再行处理!”
所以姑娘一上岸,就步步的走上了预定的圈套!
“圈套”说起来也很简单,就是在上山必经途中的各哨卡上,布置了些矫装渔民,除非你不用吃饭喝水,不然,准倒无疑!
姑娘徒具一身绝学,可惜江湖阅历太差,就一掌未发,一式未展,让迷药所迷,束手被擒!
金山舵主刘彪,还不放心,就在姑娘昏迷之际,连点了十二处重穴!
万事料理停当,再一打量这个“男人”,不觉又惊,又疑!
那刘彪原系绿林出身,幼年随别人闯道的时候,曾见过这个面具,当时因拦路剪径,被雪山神尼教训过一次。
所以一注意到后,真是:“死里逃生,记忆犹新。”
果不出所料,是一副人皮面套,虽然姑娘花样姣容暴露,老贼也仅是一愕而已!
因为他正计划了一个移祸东墙的办法!
于是就找到了一向狼狈为奸的总舵护法,霹雷手蒯通,也是参了设计的主要人物。
两人略一商量,随决定舍近求远,把这个与雪山神尼有关连的假男人,送往蜈蚣岭总舵!
为什么舍近求远呢?两贼确也不愧为老江湖,他俩的想法:移祸东墙之计虽成,但必须使人传扬,甚而使人发觉,乃至抢劫,如此才能推得干净,免受牵连。
后来霹雷手蒯通率同周方等,挟持姑娘奔向途中时,故作谨慎,预留后步?
可是“人算不如天算!”半路上竟碰上于天龙!
更出乎预料之外的,身点十二重穴的姑娘,居然能够在瞬息之间,自动开穴,乃至功亏一篑!
姑娘穴道一开,掌震周方,惊走霹雷手蒯通,以及隐泣离开山林时,确产生了个念头一个紧决的念头:“了断个人恩怨后,削发雪山,以清白女儿身,而报意中人!……”
“造化弄人”真是非人所思。
正当胜玉凤,二次赴金山途中,竟让她拾到了一个飞途病死的信鸽,打开一看,原来是蜈蚣岭传告预苍观,如何布置捉拿于天龙之事。
这一来,姑娘可作了难啦!人家救了自己,而自己就不肯救人家吗?
一再思量,最后打定了主意:“只要立定脚跟,不要自寻苦恼,就是见了面,又有何妨呢?那就先救了他!再料理自己的事吧!”
于是,当初那旅栈留书告警,深谷高人指引,以及……都是姑娘的杰作啊!可是那黑衣女人,不在其内!……
此刻,于天龙已同玉凤到了蜈蚣坡!
蜈蚣坡也有几家小店,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,就计划着上岭之事,可是一打听,这坡离那岭还有不短的距离!
当地的民谣说得好:“蜈蚣岭,蜈蚣坡,这岭离那坡,一天多,这坡到那岭,两个日头还多多!”
这民谣的意思是由岭到坡是下山路,要走一天多路程,由坡到岭,是上山路,要走两天路程还不够!
时光已是不早,若想本晚赶到岭上,已是不可能了。
天龙口噙微笑,说道:“姐姐!我看时光,路程,都无法今晚入岭,是不是找个地方,休憩一夜,明日清早总还来得及!……”
玉凤想了想,也只好如此!随点了点头,表示赞成,可是山居地带,可真不容易找一个像样的地方!
事逼无奈,只得找了间小茅草房,算是“栖息”之所,那“房”里面,既无床,又无铺,倒是堆了一地茅草。
天龙整理了一番,又找到了一领草席,算是打点的像了个样!
青年男女,共处一室,难免步遐思,两人席地而卧,各有所想!
天龙是:“扫帚公之言萦绕在耳,将来当何以自处?”
玉凤是:“既要离开他,又舍不得他,蜈公岭事毕,当怎样自了?”
两人同一心情,两种念头,虽是念头各有不同,但彼此怀慕之心,确是灵犀暗通了!
辗转反侧,一夜无眠,不觉东方已透白,两人略一收拾,即飞身赶路!
路途虽是不近,可是两人轻功造诣,均极不凡,所以未到酉时,已经赶到蜈蚣岭的山脚!
远远望去,山岭上灯光四布,刁斗森严,气派确是非凡,这时玉凤轻声说道:“已到敌人势力范围,一切都要小心从事!”
话音甫毕,忽的亮光一闪,一只孔明灯照来,两人连忙隐身树后,屏息观变。
稍停,那灯光逝去!
玉凤又说道:“你可不要乱动,我先去察看一下。”跟着娇躯微挪,轻烟一缕,刹那消失了方向!
也仅是片刻光景,微风拂动,玉凤又飘身而至,接着紧紧的说道:“贼人卡哨已除,随我……冲!”
两人奔腾了一个多时光,隐隐的已看到上面的形势!
当面有一座碉堡,堡中闪着各色的光,左右有许多低堡,巍巍耸峙,环绕倚傍着那高堡。
二人再延伸望去,只见,棋罗星布般,有许多高低不同的房子。
两人察看了一遍,刚想冒险深入,忽然耳边传来一种极为冷厉的声音:“娃娃!不要乱闯,贼人已有行动!”
天龙等寻声察望,哪里还有个影子,两人都为此武功莫测,暗中示警的人物,感到惊奇。
就在这盘念的刹那,呼啸之声顿起,紧接着各堡上,孔明灯伏仰闪射,更鼓声相应四起!
说时迟!几条灰影,如电石电火般,由天龙等身后飞起。
稍停!灯光已息,更鼓顿止,四周立刻又寂无声音。
就在这时候,传来陌生人的声音,道:“你二人此去多加小心,须知这里防备十分周严,一不小心,便会落入贼人手中,记切!切记!”
声音来自何方,这时候无法寻找。
于天龙与胜玉凤二人心中明白,这是在暗中帮助自己,但这人会是谁?
于天龙与胜玉凤二人已经不再多疑,展开身法便在暗中潜去了!
于天龙的心中十分明白,凭自己的能耐实难和那个陌生人相比,虽然人家并没有发挥全力!眼看愈离愈远,心中一急!高呼:“哪位英雄留步,小可有言奉告!”
那人停下了,玉凤也停下了,等到追及玉凤,再一同追及那人时,两人都感到有点惊异,为什么头顶焦焦如蜡,还穿了件令人窒息的乌黑长袍呢?
几乎同时,两小齐声说道:“多蒙提引,请现真容,将来也好奉教!”
一声鬼哭似的长嚎,那人突的把身一转,我……我的天!这能是人吗?
天龙与玉凤,竟吓了个胆裂魂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