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林禅机 - [芦雅萍]

第十一章 一脉三花 [2]

  大禅师心头一惊!清知二人来历非同寻常,且必与佛门有着深厚的因缘。可惜,因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事酿成的孽力至今尚未偿尽,故而,以自己目下修行,仍不能得识二位的前生来世真身……

  当伽罗告诉大禅师自家父亲的名字时,起初,少林寺大禅师无动于衷。当得知独孤信原名叫独孤如愿时,任是出家人,大禅师也一时神色激动起来:原来,大禅师与父亲竟有同袍之谊,是多年前并肩作战的生死至交!

  伽罗这才得知:面前这位少林寺独臂大禅师,出俗之前原和父亲一样,皆是大魏国的百战功勋。在二十多年前一次有名的大捷之后,不知何故,毅然摒弃凡俗,自断左臂而遁入空门……

  大禅师虽识不透独孤伽罗的前生,因知伽罗和杨坚与佛门的夙缘,也有意结纳。故而,得知独孤信眼下正在红尘苦海中颠宕,便有意引渡他超脱苦海,廓清迷惑,放下执着,得大自在。

  大禅师与独孤信故友重逢,仿如隔世。大禅师在独孤府驻锡几日,每天讲经说法,亲领慈航,有意要超度这位老友勘破幻相,使之及早脱离功枷名锁,了却对死生轮回的惊怖之心……

  独孤信因一时还未悟破幻相,故而在大禅师辞行之际,便以自己未来的吉凶祸福而求教大禅师。

  大禅师沉吟了一番说,“请独孤公随便写一字上来。”

  独孤信持笔蘸墨,信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的“独”字。

  大禅师一看,顿生悲悯:蟒枭入庙坐旺,鲲鹏逢煞落陷!

  唉!独孤公啊独孤公,你怎么偏偏就写下这个“独”字哪!

  独孤信满怀期望地仔细端详着大禅师的神色,想从上面先看出一些答案来。

  大禅师未作一语,用剩下的一只右臂,却拿起独孤信刚才用过的笔,在“独”字下面,奋笔书下四句解来。

  独孤信拿起纸,发现上面原是四句偈语:

  枭蟒际会,

  蛟鹏驭风。

  水涸浒塘,

  舟覆水中。

  独孤信反复端详着偈语,终是不解,一脸的迷惘相问:“老兄,可否再详细些?”

  大禅师道:“独孤,你我原为故交,曾共生死。老纳清知独孤公与佛门原有夙缘。故而临行之时,才破例将此偈语留下,独孤若能潜心省悟,悟破个中玄机之时,便得圆满自在之日。不独可把前生今世的功位荣辱,生死悲喜一一勘破,即令来生后世诸多因缘,也可一并识透……然而,天机玄奥,各有因缘。即使悟破,也不可将所悟结果示与他人。否则,不仅与事无补,你我也将同时俱坠地狱沸鼎,且永无超生之望……”

  独孤信一面点头,一面品咂大禅师话中深意。

  大禅师飘然而去之后,独孤信每日跏趺禅坐,诸事不问,就大禅师的四句偈语,早晚禅悟,希望终能证得根本,求得圆觉……

  伽罗见父亲果然放弃挂碍,淡却名位,一心隐修,渐入佳境,不觉暗暗舒了一口气……

  自除掉赵贵诸人后,宇文护刚刚松了一口气,万没料到,被自己亲手扶上大位未足三月的大周陛下宇文觉,竟也开始秘密联络左右腹臣,也要谋取自家性命了!

  宇文护再也无法容忍了!

  想自己为了辅佐这个嗣主入篡大位,四下奔波,联络大臣,革魏兴周,日理万机。终于了却了叔父的临终心愿。为了社稷安稳,又连着诛杀和削除了一大帮子异图不端和不肯归属的重臣,为此,结下了许多的仇人不算,自己百年之后,恐怕还要替他人担当废君弑主的千古骂名。更不说自己是如何为着朝廷社稷废寝忘食的操心劳神,通宵达旦的署理繁务了。

  为了他宇文觉的江山帝位,自己刚过四十岁之人,短短几个月下来,望望镜中容颜,竟是满脸憔悴、两鬓花白。

  如今,小小嗣帝根基未稳,羽翼未丰,便要诛杀替他革魏兴周的第一功勋了!

  宇文护整整思量了数日之后,终于咬牙决定:废了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!

  如或不然,等到他羽翼丰满之日,定然是自家灭门之时。

  其实,他自己一人身死名灭倒也没什么可怕的。沙场征战,出生入死,他早已不惧生死了。可是,人不能这么个窝囊的死法,更不能让自己的仇人得意称快。

  当得知当今陛下与孙贵、李植等左右近臣欲联手诛杀宇文护的实情后,贺兰祥、尉迟迥、达奚武等人无不感到了心惊肉跳——眼下,他们与宇文护已成一损俱损、一荣俱荣之势,宇文护一旦失势,接下来,首当其冲的便轮到他们几个陪葬了。

  因而,当宇文护废除宇文觉的提议一出,众人异口同声拥赞立即废掉这个“荒淫无度,昵近群小,疏忌骨肉,谋诛贤臣”的昏君,另立明达宽仁之君!

  然而,在思量废掉宇文觉、另立何人为新帝一事上,宇文护却犯了大愁:一旦废掉宇文觉,按朝廷无嫡立长的规矩,便当拥立叔父的长子、自己的堂弟宇文毓为帝了。

  若扶立叔父其它年幼诸子为帝,不仅与理不公,与情不符,就连朝中几位心腹诸臣,也会疑惑自己有取代之心。

  眼下大周,帝祚初定,四患未平,国基未稳,邻敌骄强,他还真不敢说,离了朝廷中叔父多年扶持起来的诸多文武旧臣、社稷栋梁时,自己还能否把得住大局?

  看来,只要废掉宇文觉,就必得遵奉“立嗣以嫡不以长,立嗣以长不以贤”的规矩,必得扶立叔父的长子宇文毓为新君。这不仅因为在宇文毓背后,颇有几位有力的支持者,更因为,这几位支持者恰恰也正是他宇文护所倚重的心腹要臣。

  而这几人,偏偏皆与宇文毓有姻亲往来:贺兰祥之子,尉迟纲之子,娶的都是宇文毓的女儿。于谨的次子于翼,李弼的次子李耀,娶的皆是世宗的胞姐。

  然而,他实在不情愿立宇文毓为帝!

  这里有两个原委:其一,宇文毓眼下已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,背后又有诸多重臣姻亲的支撑,一旦扶他为帝,自己恐怕很快就得还政于他。而一年半载中就把军国大权归还宇文毓,他宇文护是决计放心不下的!他既担心宇文毓亲政之后不肯再听命于自己,也担心他果然如叔父所说,“温弱有余,刚毅不足”,难负万机之重。

  其二,也是令他最忌讳的一点,宇文毓的岳父,正是刚刚被自己免除一死、削官去职的独孤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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