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理直气壮 [4]
费独行却开口说了话:“费独行来自江湖,江湖人不谙官场礼数,我见我们中堂也是这样见的,还请贝勒爷原谅。”
纳兰一拍座椅扶手道:“这叫什么话,你要知道,你现在身在官家。”
费独行道:“我知道,可是刚来不习惯,请容我慢慢改。”
纳兰还待不依,那位娇贵的海容格格却轻轻咳了一声。
纳兰显然地转了话锋,望着费独行道:“你就是费独行?”
费独行道:“回贝勒爷,是的。”
纳兰道:“带人抄胡三奶家的就是你?”
费独行道:“回贝勒爷,不错,就是我。”
纳兰道:“你眼睛里还有王法么,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样胡来?”
费独行道:“贝勒爷,我不是胡来,我这么做仗恃的是王法,维护的就是京城治安。”
“胡说。”纳兰一拍座椅扶手道:“你敢跟我顶嘴,好大的胆子,来人,先给我拿下,我再去找你们中堂说话。”
站在门口那七八个护卫一拥而进,如狼似虎,就要抓费独行。
费独行霍地转过身去,两眼一瞪,寒芒暴射,吓得那七八个虚有其表的护卫硬是没敢靠近。
费独行转回身来道:“贝勒爷,费独行无罪。”
纳兰霍地站了起来,指着费独行大声说道:“你还说你没罪,仗中堂府之势迫害百姓,杀人家的人,抄人家的家,如今又敢态度蛮横,傲慢无礼跟我顶嘴……”
费独行朗声道:“贝勒爷,杀人我承认,抄家我也承认,但我对付的不是善良百姓,而是一个叛逆组织,至于跟贝勒爷您顶嘴,我不敢承认,因为我说的是实情实话。”
纳兰两眼一瞪道:“你还敢……”
费独行道:“贝勒爷为什么这么容易动气?为什么不能多问问?为什么不能让我多说说?我斗胆,请贝勒爷平心静气多问问,也让我有机会多说说,假如到最后贝勒爷还认为我有罪的话,我任贝勒爷带走就是。”
海容格格又轻轻咳了一声。
纳兰一点头道:“好,我就多问问,也让你多说说,我就不信你能……你说你对付的是个叛逆组织?”
费独行道:“是的,贝勒爷。”
纳兰道:“你有什么证据指胡三奶是叛逆?”
费独行道:“我有证据。有道是:捉贼要拿赃,要是没有证据,地处京畿,胡三奶又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,我也不敢轻易动她,中堂府掌握的有一本花名册,胡宅也有她们留下的一处神坛,不知道贝勒爷认为这两样证据够不够?”
纳兰道:“你中堂府掌握有一本花名册?拿来我看看。”
费独行道:“贝勒爷请原谅,这是一样重要证据,中堂府不敢轻易示人,您要是愿意,我可以陪您上胡宅看看那处神坛去。”
纳兰冷冷一笑道:“我不要看什么神坛,我要看那本花名册。”
费独行道:“假如贝勒爷一定要看也可以,改天由中堂跟您具名,多请几位,约个地方,在您那儿在这儿都可以,中堂府一定呈上让您过目。”
纳兰脸色一变道:“改天由你们中堂跟我具名多请几个人,你这话什么意思?难道还怕我毁了你的证据不成?”
费独行道:“您明鉴。这话我不敢说,我是不得已,还要请您原谅,胡三奶的势力宠大,党羽众多,胡宅虽已被抄,谁也不敢说她没有党羽潜伏四下伺机报复,万一出点差错,失了这个重要证据,我担不起这个责任,而且再有人质问我为什么仗官势迫害百姓,我也会无言以对,我为朝廷,为官家出了力、做了事,并不打算跟谁邀功,可却也不能自己招祸。”
白云芳深深看了他一眼,唇边微泛笑意,很轻微地点了点头。
海容格格突然开口说道:“费独行,我愿意担保你这样证据完好无损,你拿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,我还什么样还你,行不行?”
费独行微一欠身道:“格格既愿担保,我不敢再行多说。”转望姚师爷叫道:“姚老。”
姚师爷向上首道:“容奴才告退。”打个千退了出去。
没多大工夫他又进来了,双手捧着一本黄绢为面的薄册,哈腰低头,呈向上首。
纳兰伸手接了过去,当即就翻开了头一张,他一张一张地翻着看,越看脸色越不对。他没看完,合上名册抬眼就要说话。
海容格格向他伸出了手。
纳兰有点迟疑,海容格格道:“拿过来让我看看。”
纳兰只好抬手递了过去。
海容格格接过那本名册就递向了费独行,她根本没看。
费独行一声:“谢格格。”上前双手接了过去。
纳兰一怔道:“海容,你……”
海容格格道:“你看过了我就不用再看了,是不是胡三奶他们那些人的名册呀?”
纳兰迟疑着道:“上头有胡三奶的名字是不错,只是……”
费独行道:“头一页上写的很清楚,白莲教北分坛人员名册,以次分上下两部份,上头是职称,下头是人名。”
海容格格望着纳兰道:“是这样么?”
纳兰道:“就算他们是叛逆吧!可胡三奶总曾是咱们的朋友,他要对付他们也应该禀报咱们一声。”
费独行道:“贝勒爷,我对付的是叛逆组织,我不知道也不敢相信叛逆在亲贵中有朋友,即使我知道我也不敢跟您几位禀报,第一,对付这种叛逆组织行动要机密,要迅速。第二,我不敢为您几位招祸。”
海容格格深深看了他一眼道:“你很会说话,谢谢你。”转望纳兰道:“听见了没有,以后别再到处说胡三奶是咱们的朋友了。”
纳兰正在气头上,他岂会领这个情,他大声说道:“这有什么好怕的,我是胡三奶的朋友,我经常到她那儿去。她也经常到我这儿来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。谁还敢拿我当叛逆同党不成。”转过脸去望向费独行道:“就算胡三奶是叛逆,就算你事先不告诉我们有充份的理由,京里有的是维持治安的衙门,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办,甚至连知会也不知会他们一声?”
费独行道:“贝勒爷,您应当听到过这句话,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,朝廷的安危,任何人都有一份责任,中堂在朝为官,他有权,也有义务尽他一分心力,我认为这件事没有必要非让九门提督衙门、步军统领衙门去做不可,同时我要斗胆说一句,这帮教匪都是高来高去的能手,这件事九门提督衙门、步军统领衙门未必办得了。”
纳兰道:“我不信。你这些人又有什么通天的本领,高人一等的能耐?”
费独行道:“这话我不敢说,不过中堂府这些人已经把教匪设在京里的分坛夷平了,至少在短期内他们不敢再行设坛了。”
纳兰道:“那有什么用,别处还有教匪……”
费独行道:“贝勒爷,那就不是中堂府这些护卫的事了。”
纳兰道:“那……你刚才说他们还有党羽……”
费独行道:“我只是这么猜测,也不能不防,不过剩下的事九门提督衙门、步军统领衙门也该分摊些了。”
纳兰挑不出毛病来了,事实上费独行一步一个坑,脚步站得极稳,他句句驳得纳兰没话说。
纳兰转望海容,有点求助意味。
海容格格轻描淡写了一句:“既是这样,咱们就没什么话可说了,回去吧!”
纳兰找着了个台阶儿,忙站了起来,可是忽然他又凝望着费独行道:“对了,你们既抄了胡三奶的家,她的家产……”
费独行不慌不忙地道:“已经送交户部了,这件事是姚师爷办的,户部有案可查,事实上胡三奶是充阔摆排场,除了胡宅的房子之外,她没有什么家产,也许胡三遗留下来的全让她挥霍光了。”
姚师爷赞佩地看了他一眼。
纳兰没再说什么,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,点点头道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转望海容格格道:“海容,咱们走吧!”
海容格格站了起来,一双美目却直望着费独行。
送客的是姚师爷,没费独行什么事,白云芳也没跟出去。贵宾们一出前厅,白云芳便一抬手娇笑说道:“鼓足了气而来,泄尽了气而归,我刚才真想大叫几声痛快。费独行,你真行,让我由衷的佩服。”
费独行微一欠身道:“谢谢总领班夸奖。”
白云芳道:“我说的是实话,不是你当初想得周到,就只这胡三奶的家产一事,今天便无词以对,准出岔子。”
费独行道:“那是姚师爷做得高明。”
白云芳道:“可却是你教他的。”
费独行道:“不……”
白云芳道:“别瞒我了,我都知道。”
两个人这儿正说着,姚师爷步履匆匆的进来了,白云芳忽然压低话声道:“待会儿到我那儿去一下,我有要紧事儿。”
姚师爷来了,白云芳走了。
姚师爷折回来就是来夸费独行,表露他那佩服之意的。
费独行应付了几句,把那本名册交还给他就走了。
他去了白云芳那儿——